第17章 穷极岭

不久之后,文传芳也对自己有些淡了。

不再整天“姐姐,姐姐”的叫,看上去愁眉不展,似乎有了自己的心事。

初夏五月,二人去乱葬岗的路上,文传芳一路沉默,目光谨慎。

“走吧,回松楹门。”从墓穴出来后,白雪查点二人收获,这趟不错,自己得了一张怨女剪纸,文传芳得了一套小纸人。

符灵门法术多偏颇诡异,既有诸如玉清剑气的正统符术,也有像怨女剪纸、纸人术的奇淫巧技,这怨女剪纸和小纸人分别由红纸和黄纸裁剪而成,主人吹一口气便能依风站起,像人一般搬物行走。

“回去好好参详,纸人看着小,但用对了能有大用。”白雪道。

文传芳思绪飘飞,走在路上低头垂眉,“姐姐,要不然......别再来了吧。”

“为什么不来,这里能学到比松楹门厉害多的东西。”而且她也没法不来,磕头虫不解,她就一直得来。

文传芳不再搭话,二人沉默地走回松楹门饮山云院。

路上,又听到松泉边的女修边打水边聊那谢堪。“怎么又不收徒了?初春来的,这都夏天了还没收徒。”

“也许传言有误,人家只不过来这当个挂名长老。我们松楹门除了掌门,也就他结丹中期修为最高,有一个结丹期坐镇,别的宗门更不敢觊觎了。”

“松楹门是三级宗门,整个东隽府就属咱们最厉害,还有哪个不识相的门派敢觊觎?”

“说来话长,似乎前几辈和鹰山道院有仇。”

......

白雪问文传芳,“都说那谢堪长相如玉,身姿如松,你见过吗?”

文传芳低着眉魂游天外,连连摇头,“我不知道,姐姐,我不知道......”

这几日,白雪眉心跳动,总感觉将有大事发生。

一日晌午,她在打水灌田,忽的田垄上走来一队人马,来势汹汹押了白雪就走。“走,带她去师父那!”

果然来了。

白雪任由他们推搡,一言不发,被砸掉的葫芦瓢里的水溅了她满身。

众人把白雪押解到饮山云院正事大堂,曹满真一身威严的暗蓝色锦纹长衣,正在殿台上冷然扬眉立着。旁边站着不敢抬头的灰扑扑的文传芳。还有众多被喊来观看的弟子。

“跪下,你这个叛徒!”一男弟子踢中她的腿,白雪闷哼一声往下一折。

“白雪,你好大的胆子!”曹满真严厉地望着她。

“师父,徒儿不知错在何处,竟劳师父如此大动干戈。”白雪不卑不亢。

“你出来说。”曹满真示意文传芳。

文传芳不断搓自己的手,嗫嚅着走出来,想了又想,颤抖道:“白师姐私自拜师他人,被我发现了,白师姐还,还要我和她一起去拜师!”

白雪低着头,听着这些话,一片一片的荒灰扑下她的心田,冰冷不已。

文传芳:“而且,那,那还是个邪师!专修各种魔道符术!”

曹满真厉喝一声,“好你个白雪,竟暗通款曲,伙同魔道!”“给我把她的储物袋缴了!弟子衣裳扒了,扔去穷极岭!”

几个弟子立马上来拽了她的储物袋,又有人要来扒她的服饰,白雪阻住,冷声道:“师父不听弟子辩驳吗?难道师妹的一句话,就能定性我拜了邪师,暗通魔道吗?”

曹满真道:“你是想要证据么?来人,给我去她的房间里搜。”

众人暂停扒白雪,满堂弟子暗中唏嘘,等着看搜出什么脏证来。

少顷,搜屋的弟子匆匆回来了,递上若干符纸黄纸,“禀师父,这些都是在白雪师妹的屋子里搜出来的!”

满堂之人都松了一口气,果然,不出差错,这白雪真是个背叛师门暗通魔道的败类!

曹满真愤恨已极,就要再次定罪,那弟子却又道:“不过,那屋子里有两张床,文传芳师妹也住在屋里。”

众人惊讶起来,曹满真问,“谁的床边搜出来的?”

弟子回禀:“是梳妆台里搜出来的。梳妆台......是文师妹那边的。”

却见文传芳满脸不敢置信,跌靠在柱子上,“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在我的梳妆台里!我明明——不,她明明,这些都是她的,不是我的!”

曹满真的目光在白雪和文传芳脸上来回扫视。只见跪着的这个一脸朴素沉静,叫着的这个满脸慌张,又想到之前这个穿的花枝招展的模样,不由生厌。

曹满真对白雪道:“你起来。”

文传芳更是惊惧,“师父!师父她冤枉我!我是被冤枉的!我怎么可能有这些东西!”

白雪得了自由,径直走到文传芳面前,淡漠的目光似乎一丝情绪也无,对面的这个人,与她无关了。

白雪拿过那沓被搜出的东西,只见都是二人的土蚀寒花符、浑海符、剪纸、纸人。

她状似疑惑地把符纸统统递到文传芳手里,“文师妹,你再看看,真的是你的东西吗?会不会是有旁人故意栽赃我们二人?”

文传芳听她这么说,心防卸下一半,赶紧接过,“对对对,一定是旁人栽赃陷害!我不认得这些,我翻翻看有没有线索!”

白雪面色陡变,袖里凭空翻出小尖匕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却朝文传芳刺了过去。

文传芳本已惊慌失措,又受这么一吓,可她手无寸铁,什么兵器也没有,情急之下竟忘了身处何地,熟练地抽出自己那张浑海符,同白雪之匕首扛了一击。

众人万分错愕,看见文传芳从那沓赃物里取了一张,凭空掐诀操控了起来!殿内海水天降,狂浪奔涌,一时竟如身处巨海汪洋,招数统统往白雪身上招呼。

曹满真厉喝一声,“够了!”一挥袖,把文传芳打跌在地上。

若说光凭证物尚不可信,可现在所有人都看到文传芳真实使用了这符纸,还用的这般熟练......

曹满真再无疑惑,凛然扫袖,“将本门叛徒文传芳打去穷极岭,关禁闭,五十年!”

穷极岭在松楹门群山中的最北端,千年苦寒,寸草不生。往往用来关押犯罪的弟子。

文传芳被关来后,某日晴午,白雪来看望她。

文传芳是练气期低阶弟子,关她甚至用不着法阵,只一片如凡人牢狱一般的铁网铁门。头顶无篷,刮风下雨她都得受着。

她的赃物全数被师门缴了,其中也包括白雪的那些,不过白雪不担心这个,她已熟记所有符箓的画法,回去后随时能重新制作。

文传芳天**美,守岭弟子只准她带一样东西,她最终还是选了那件斑斓霞衣,收拾在一包袱里,整理得妥妥帖帖,抱在怀中。

文传芳昏昏茫茫地抱着衣裳倚在树根下睡觉,抬眼时,见白雪已站立面前多时,默了半晌,竟无话。

白雪扔给她一个厚包袱,“一床棉被,冬天用。”

文传芳问:“......为什么符箓都在我那里?”

白雪淡漠的声音就像和任何一个普通路过的人谈话,“我和元愿见面不多,但每次都能闻到他身上的牡丹花香,可想而知你们见面有多勤。”

文传芳震惊,“你,你早就知道?”

白雪道:“符纸是每晚待你睡下后,我让怨女剪纸替我搬过去的,怨女搬完其他符纸,自己也在上面躺下。若无事发生,我这一招也无伤大雅,若有事发生,这些罪状便都在你那儿。”

文传芳闻言五官都皱作了一团,不知是哭是笑,又似什么情绪都被攫住,她感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切。

“你早知我和元愿相好,为什么不,不直接说出来,说成全我们,或者阻止我们,为什么......你真的把我当妹妹吗?”

白雪幽幽的,慢慢叹出一口气,“元愿非良人,我本就没想过让你和他在一起。他利用我,我也利用了他,我想看看......你能不能与我共风雨。如果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对我做,往后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们姐妹相依,修真问道,生死扶持遨游苍穹。可是你让我失望了。”

文传芳泪崩道:“你是海外仙门世家嫡女!你什么都有,法器那么多,资源无数,连元愿都上赶着和你成亲,还玩弄我一个蝼蚁!你随手给的一片瓦都够我遮风挡雨一辈子,你们这些名门,知道我从凡人一步步只能靠自己的辛苦吗!现在我要被困五十年了,等我出来我还有希望吗,我恐怕早就老死在穷极岭了!”

白雪淡淡地摇头,无言以对。望向她手中的包袱,光芒一闪,托来在自己掌中。“此物你不配用了。”

文传芳崩溃地吼叫起来,“给我!白雪!把我的斑斓霞衣还给我!”

白雪默立,“难道你以为元愿还会来见你,你还想穿这衣裳等他?”

文传芳不回答,只是狂叫。

白雪道:“元愿是因为我的家世才和我订婚,他这种人,会来守候你一个几乎被判死刑的门派叛徒?或许,你可以等着看看,下山后我就和他解了婚约,他得了自由身,会不会十里红妆笑颜满面地上来迎娶你。”

文传芳崩溃地大哭起来,似也知道答案是什么。白雪在哭声中冷漠走远,托着那橙芒闪耀的斑斓霞衣。文传芳还在后面歇斯底里地大喊:“白雪!你这个贱人!我恨你!我恨你!”

下山后,次日傍晚,白雪约见了元愿。二人把从前的婚书取出,一并点火烧了。元愿显见得心满意足。

“你的目的达到了。”白雪面无表情地说。

元愿接回自己的鹤灵信物,把鲛羽玉璧也取出赠还白雪,笑嘻嘻的。

“白大小姐,早这么乖不就好了,非得折损一个好姐妹才知我的厉害。”

白雪暗攥拳头,面上淡漠,“倒是感谢元公子让我看清了身边人,扫除一些垃圾罢了。”

元愿瞧她空是个架子大,实则内里早已虚了,不清楚是在家族里受了什么样的贬斥。想来这样的人断无再起之日,不如一次性榨干净了,“白小姐先别忙着走。前两年我断断续续送你的那些物事,也该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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