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吧，你是怎么获得隐身能力的？”
光线暗黑的审讯室里，一张深灰色的三角形木桌，分别坐着化妆师阿宁和绫非岚，绫非岚把调到最大亮度的圆形台灯直接打在阿宁脸上。
阿宁条件反射抬手挡住，自嘲笑道，“你不用玩什么搞崩溃心理防线那套，我全都告诉你。”
以前去给池明轩探班的时候，绫非岚和阿宁见过几面，两人并不陌生。
“砰！”
阿宁猝不及防脸上挨了一记重拳，嘴里顿时一股血腥味，他用舌头顶了顶腮帮，满脸问号，“刑讯逼供？”
“这一拳是替我弟弟还给你的，是我个人行为。”
绫非岚揉了下指骨，对着单面可视玻璃点了一下头。
“你可以说了。”绫非岚坐回椅子。
玻璃外是霍星竹和绫非逍，他们可以在审讯室外仔细观察受审者的反应，而玻璃内的人却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呵，还真是兄弟情深啊，”阿宁顺着绫非岚的视线瞥了一眼，缓缓说，“其实真要说起来，这种能力并不是隐身，而是像变色龙一样，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迷惑你们的视线。”
“你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什么时候？这要从一年前的一个网络测试说起了，”阿宁姿态随意地靠后坐着，手指捻了捻，“我可以抽支烟吗？”
绫非岚皱眉。
“嘿，哥们，为了能潜进池明轩家里不被他发现，我连烟都戒了，身上不能有味道，有烟味会被他发现的，你说对不对？”
绫非岚走出审讯室，给他拿了一包烟和一枚打火机。
“谢了。”阿宁娴熟地敲出一支烟抛进嘴里点燃，深吸进肺，像品味珍馐美馔，一点点吐出白色烟雾，“我已经很谨慎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存在，只要可以偷偷看他，偷偷爱他，我就很满足了。”
“装什么情圣，你要真这么想，就不会露出马脚。”
“是，我有私心，我承认，谁让他太可爱了呢，忍不住就想逗逗他，人是很矛盾的，不想被他发现，有时候又幻想他发现我了，会不会接受我？人心会膨胀的，一旦得到一点，就想得到更多更多。”
“别扯你的人心论，”绫非岚食指叩响木质桌面，“说，什么网络测试。”
阿宁轻啧一声表示不满，眼睛望向天花板，“手机上经常会弹出的那种广告，一碰就跳转页面，那个测试说是测性格种类，做了大几十个题目，最后查看结果居然要收费，本来就闲着无聊才点的，结果无所谓，我自己什么性格，难道还要花钱求你告诉我？”
“后来呢？”
“后来就有人通过我的账号联系我，说根据我的性格分析，知道我内心渴求什么，可以提供帮助，帮我实现心中所想。”
阿宁摁灭了烟，“开玩笑，我当然以为是电信诈骗了，没等他说完就挂了。”
“说重点。”绫非岚不悦道。
“哎你这人，有点耐心行不行，我现在说的就是重点，没过多久，有人在我家门口放了一个纸箱，里面是性格测试报告和一支针剂。”
绫非岚抿唇，“你打进身体里了？你们怎么什么都敢往身体里打？就不怕出事吗？”
“哈哈哈哈哈，怕？我还有什么好怕的，”阿宁神经质般大笑，“你就当是赌徒心理好了，要么一把赢，要么一败涂地，就算有99％的可能会输，也会去博那1％的机会。”
“纸箱有什么特征，能不能查到来源？”
“早就丢了，不记得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盒子内有一个黑色的樱花图案。”
“又是夜樱……”绫非岚沉吟，虽然还没有能和丫丫妈妈了解针剂来源，但是按照以往经验，提供针剂的**不离十是名叫夜樱的地下组织，“你知不知道你的基因图谱已经被彻底改造，你现在是人工半妖，按照御灵局现有规定，你将会被处死。”
阿宁突然身体前倾，露出诡秘的微笑，“世界在发生改变，基因改造也好，人工半妖也罢，迟早全人类都会陷进去，大势所趋，处死我一个有什么关系，你们能杀死所有人吗？”
审讯室外，霍星竹冷冷下令，“先把他关起来。”
……
“滴——滴——滴——”监控生命体征的医用仪器发出单调而规律的电子音，昭示着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心还在跳的事实。
绫非遥被照顾得很好，身体陷在柔软的白色床单里，看起来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普通的一天过去，第二天他就会笑着坐起来，说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
为了不让肌肉萎缩，每天都有专门的护理人员定时按摩和翻身，但是，再怎么精心高效的护理，始终无法让一个植物人健康得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病房外站着两个仪表不凡的男人。
“他的身体机能还在衰退。”绫非逍说，“不快点的话，我怕会来不及。”
霍星竹的拳头握紧，他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是绫非遥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他的嘴里不停涌出鲜血，双眼睁开，无神地望着不知名的一个点，上半身不受控制地抽搐，最可怕的是从后脑漫出的一大摊血。
绫非遥的伤势很严重，彻底失去自主呼吸功能，只能做气管切开手术，依靠仪器生存。
“我知道了。”霍星竹看了眼自己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
“霍星竹，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绫非逍的目光既无奈又哀伤，“阿遥会变成这个样子和你没有关系，是他咎由自取，可是能够救他的只有我们，如果连我们都不帮他，舍弃了他，他就什么都没了。”
“……”霍星竹沉默半晌，只说，“我知道。”
……
城郊，一所废弃的工厂。
满地是破碎毁坏的断壁残垣，之前还有穷困的人弯着腰在这里捡拾废钢铁拿去卖钱，甚至还有背上用布绑着婴儿的妇女。等到这里再也淘不出一点有用的东西，也便没有人来了。
直到住在周围的一群小孩发现这个地方，并把这里当做游乐场。
其实大人们有明令禁止他们来玩，毕竟糟糕的环境并不适合用来玩乐。
对小孩来说，越是禁止的越要反抗，越是暗地里反抗，越新鲜刺激。
“我数到三，一……二……三……都躲好了吗？我来找你了！”小朋友兴奋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场地，“被抓到的要接受处罚哦。”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躲在自己的“老巢”里，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不一会儿，某个角落就响起一声惊叫和一句“找到你啦！”
小安是这群玩伴里最机灵的，上一回他发现一个废墟里的洞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相信只要他不主动出来，没有人可以找得到他。
和他所想的一样，小伙伴一个个被抓到了，尖叫声出现在他的周围，他心底隐隐的得意，把身体蹲成小小一团。
渐渐地，天黑了下来，小孩出来玩，玩疯了没人会去数人头，没人会在意谁在谁不在，一点新话题就能把注意力都给转移走了。
他们一哄而散，各回各家。
小安还缩在洞窟里，周围黑了下来，也很安静，他想，他应该回家去了。
“找到你了。”一个低沉的成年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乍然响起。
不等他反应，下一句是，“可以把你的眼睛给我吗？”
……
“城郊的废弃工厂发现一名少年的尸体，”霍星竹对着两名组员介绍新任务的案情，“尸体双膝跪地，身体前倾，双眼被按头插在两根水泥钢筋上，经过解剖发现，尸体的眼眶里两枚眼球已经没有了。”
霍星竹按了一下遥控器，大屏幕上出现的正是小安跪着的画面，多角度展示。
从眼眶里滑下的两行血迹就像是泪水。
“林生，你有在听吗？”
突然被叫回御灵局基地的林生，注意力难得走神了，他举起手插嘴，“星竹哥，我在听，就是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小组的组员又换了？”
霍星竹看了一眼周浩，“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何解？
林生的眼神已经表达出他的所想。
霍星竹难得有心情多解释两句，“你是半妖，队伍里有不知情的人，会误伤你。”
确实，如果继续和关依涵一组，她要是对着林生使出那一招铺天盖地的追魂箭，林生就会被万箭穿心，射成马蜂窝。
据阿宁交代，那天得亏他反应快，紧贴着墙角趴在地上，举着右胳膊挡住头，才躲过一劫，只可惜，受伤的右手不利索，被霍星竹看出端倪。
林生从进入办公室眼角余光扫到周浩开始，就没有正眼看过对方。
既然已经摊开说了，林生咳嗽一声，站起身直视周浩，“阿浩，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想要加入御灵局，但是不管怎么说，御灵局的目标很明确，消灭破坏人类秩序的妖族和半妖。我自己也是刚刚知道我是半妖。”
林生观察着周浩的表情，“如果你觉得自己被骗了，或者觉得我恶心。”
说着，林生就想起那些被周浩抱着睡觉的日日夜夜。
周浩会因为抱着一个半妖睡觉而感到一阵恶寒吗？
“我先向你道歉，”林生说，“不论我的身份是什么，我只想好好在御灵局做特工，我想做九级特工。”
霍星竹不由看向林生。
系统032，“宿主大大，我好感动，您一直心系任务，谨记使命，还特地借机向顶头上司表决心，霍星竹都对您另眼相看了，您真是个好人。”
“走开，别给我发好人卡。”林生在脑内回系统。
林生向前两步朝周浩伸出手，“给我个机会，合作，可以吗？”
周浩看着那只手，只想拢在自己的手心里，贴近自己的胸口。
想告诉他，傻宝贝，我是为了你来御灵局的。
你想做九级特工，我帮你，我一定帮你。
我怎么会觉得你恶心，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我想天天抱着你睡觉。
你是我的宝贝。
周浩有很多话想说，他按捺住自己的手，只矜持而彬彬有礼地和林生的手短暂交握。
他吐出两个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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