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阿浩。”林生勾起嘴角，眉眼弯弯，露出一个单纯无害的笑容。
一股不可言说的氛围在林生和周浩之间浮动。
“被挖走眼珠的案件，最近已经发生十多起。”霍星竹接着说。
林生抽回手，后退两步，回到原先站的位置。
突然失去对方的温度，周浩不引人注意地揉搓自己的指腹。
“大部分受害者都以和本次案件一样的方式被杀害，无法提供有效信息，受害者身份、年龄、性别不一，属于无差别袭击，因为作案手法相同，我们姑且认定这些案件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林生问，“这种刑事凶杀案和御灵局的关联是？”
“案件现场和周围没有拍到过可能的凶手，不符合常理。高度怀疑是妖族或者半妖。”
“你说大部分，意思是有幸存者吗？”
“有且仅有一个人。”霍星竹按下翻页键，蓝底证件照出现在屏幕上，“陶然，男，21岁，艺术学院油画系在读学生，案发时和同学在网吧通宵打游戏，独自去小巷通风口抽烟遭到袭击。”
霍星竹从桌上拿起两个新的通讯器分别给林生和周浩，“资料已经发给你们了，详细的情况，你们等见到他当面了解。”
“星竹哥不和我们一起去吗？”林生晃了晃手里的通讯器。
“我还有事要处理，造访受害者危险等级是C，相信你们可以处理。”霍星竹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抬眼看了他们一眼，“解散。”
林生边往外走，边在脑内和系统032吐槽，“奇怪，之前还把我看得紧紧的，亲自带我做任务，突然就不带了。是我不香了？没有利用价值了？”
系统032，“大佬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林生，”周浩走在后面，叫住他，“实习期的宿舍已经撤销了，你受伤没有来整理，你的东西我收拾好放在储物柜。”
林生的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微张着嘴看着周浩。
什么？宿舍没了？
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居然有遗憾，又有些舍不得。
没有宿舍，那就不能再和周浩住在一起，他梦游的时候，不能再爬到他床上，早上醒来，没有周浩温暖的怀抱。
好可惜……
等等，他在可惜什么？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NPC而已，有什么好在意的。
“不要了，反正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林生笑笑，“有劳你帮我收拾，占地方就扔了吧。”
只是一些洗漱用品和穿过的衣服，绫非老宅里什么都不缺。
林生暗暗发誓，他一定能够成功升到九级，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这里的东西他都带不走，也不必去刻意拥有。
他们是在陶然的家里找到他的。
经过袭击事件之后，陶然已经休学了。
开门的青年和证件照一样，年轻，只是比照片上瘦了很多，脸上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青年畏畏缩缩，语气却很不耐烦，“你们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几次了，能不能别再来问我了。”
林生不明白陶然为什么对他们的到来有抵触，“对不起，但是又发生了一起挖空眼球的杀人案。”
“你们烦不烦，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管你们来多少次，问多少遍，我都不知道。”陶然拉住林生的衣服把他往门外推。
周浩猛然一把抓住陶然的手腕，陶然吃痛，立即松开。
“你是唯一的幸存者，”林生劝他，“能和我们说一下经过吗？”
“说什么？我眼前一黑，什么都没看见，醒过来就在医院了，不能给你们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林生没想到受害者一点也不配合，他越是嘴巴紧，越让人觉得他隐瞒了什么。
他的嘴巴像蚌壳一样紧，怎么撬开？
“陶然，这次的受害者还是个孩子，凶手已经丧心病狂到对小孩下手了，你很幸运，你已经成年，还上了大学，学习绘画，画画一定是你喜欢做的事，可是那个无辜的孩子还什么都没体验过，就被剥夺了生命。”
林生看到陶然的身体抖了一下，接着说，“你如果知道什么，请告诉我们，任何细节都可能帮我们找到凶手，抓到他，才能遏制他行凶。否则，很快会出现下一个受害者。”
陶然胸口剧烈起伏，他颤抖着手一把摘下自己的墨镜，“我都变成这样了，还怎么画画，我幸运？我的人生彻底毁了！毁了！”
林生一怔，陶然缺失左眼珠的眼皮干瘪的耷拉着，合不上的眼睑之间，一道空洞的缝隙，让人觑见眼眶内红色的血肉，仅存的漂亮眼珠布满血丝，委屈又怨恨地盯着林生。
“你们走吧，死再多人都和我没关系，不要来道德绑架我。”陶然戴回墨镜，背转身，一副拒绝交谈的姿态。
林生还想说什么，周浩对他摇了摇头。
林生回去查了一晚上资料。
第二天一早，林生再次上门，周浩候在一边做司机。
“怎么又是你？”陶然想关上门，被林生快速抬手按住。
“我带你去个地方，帮你找回你失去的。”
“说什么呢你？”陶然对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御灵局特工没什么信任，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眼前的特工看起来还没他岁数大。
“不骗你，我只是想帮你，”林生对他伸出手，“试试看，试试相信我。”
陶然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疯了，或者被蛊惑了，才会跟个刚见过两面的小子出门。
到了地方，他才知道原来林生带他来的是一家义眼定制机构。
所谓义眼，是经过测量建模后，用高分子或者树脂等特殊材质制作的假眼珠，塞入眼眶后，可以以假乱真，几乎看不出和真眼珠的区别。
听了工作人员的介绍，陶然跃跃欲试，配合机构取模，整个过程一个多钟头，林生一直等在旁边。
“两位，定制需要两个工作日，请后天上午来试戴。”工作人员简单介绍了制作工序，和他们约定下次的时间。
林生马上露出讨巧的笑，央求说，“小姐姐，我们着急用，可以帮我们加急处理吗？真的很急。”
一连三个急，把工作人员的急火都催出来了，“我看看，排单优先，最快也要到明天上午9点，可以吗？”
林生双手合十，“万分感谢，明天我们准时到。”
走出机构门，陶然嗤笑一声，“呵，我有说我很急吗？而且我有说我明天有空吗？”
林生了然地拍拍他的肩，“好啦，你一个大学生休学不上课，还有什么事情好做，天大的事情能有眼睛大？”
“你……”
自从被挖走眼睛这么惨烈的事情发生以后，身边的亲人朋友怕他伤心难过，怕他受刺激，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眼睛这两个字。
他困在信息茧房里，自怨自艾，也从不去了解外界信息，比如义眼，可以让他的外貌恢复正常，不用再戴墨镜遮掩空洞的左眼。
虽然工作人员告诉他，失去眼球，义眼在他的眼眶里不能受肌肉控制进行转动，只能死板的维持一个固定位置，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谢谢你。”陶然别扭地道谢。
面前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的人眼里像闪着星星，“我明天来接你。”
……
“我们现在做的和案情有什么关系？”周浩不明白，林生说想做九级特工，难道不应该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案子上吗？现在是在做什么？
林生挠挠头，“我只是在想，假如我是他，我最迫切想要的是什么？我想应该是回归正常的生活，回到熟悉的校园重新上课，那他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家里，原因只能是独眼的特殊面容令他自卑，不敢面对社会，面对旁人异样打量的目光。”
“你想帮他？”
“嗯，就是单纯地想帮他。”
周浩定定地望着林生，他的宝贝怎么这么良善，这么为人着想。
周浩想把林生的善意和关心都收入囊中，只归他一个人所有，他的眼里和心里只能有他一个。
林生本以为一切会进行得很顺利。
谁知道，当工作人员取出制作好的义眼，和陶然面对面教他怎么佩戴，陶然骤然呼吸急促，揪着自己的领口发疯似地尖叫起来。
陶然的面前摆着一块长方形的镜子，方便他看清楚是怎么操作的。
工作人员掰开他的上眼睑，先把义眼的上半部分塞进眼眶，再轻轻把下眼睑往下拉，把义眼的下半部分扣进去，工作人员正想做调整，并询问陶然佩戴有没有不舒适的感觉，陶然已经尖叫着扬手把镜子扫到地上。
“啪”的一声，镜面应声裂开。
“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林生听到动静，着急忙慌跑过来。
陶然嘶吼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他了！”
林生一个箭步上前，抱住陶然的头，轻轻拍他的背安抚，“没事的，别害怕，你已经没事了，冷静点。”
走廊里，周浩循声追过来，画面太过刺眼，周浩恨不得立刻把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撕开。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嘘——”在林生柔声轻哄下，陶然慢慢平复下来，可是身体和手指还是不停发抖。
陶然抬起头，右眼滚出热烫的泪水。
林生终于得见双眼健全的陶然是什么样子，左边的义眼做工精良，很好的还原了陶然本来的样貌。
陶然哽咽着，发声有些困难，但他拼命快速地说，“我之前没有骗你们，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现在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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