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酥糖

又过了几盏灯笼,鱼龙和一商贩的声音撞到了一起,喊得都是酥糖。

糖摊前围着的人不少,看起来生意不错。摊主是个憨厚的中年汉子,正手脚麻利地用小铲子将酥糖从石板上铲起,再切成规整的小块,用纸包好递给顾客。

“许久未曾尝过了,”萧闻天对鱼龙说:“买一斤来。”

鱼龙微一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转身便融入了人流。

摊主正忙着一边吆喝一边招呼客人,见有人过来,头也没抬便问:“客官要点什么?上好的芝麻酥糖,刚出锅的,香甜得很!”

“一斤。”鱼龙的声音依旧简洁。

“好嘞!”摊主手脚麻利地称糖、打包,油纸发出窸窣声。鱼龙付了钱,接过那包沉甸甸的酥糖,转身又循着原路迅速返回。

“公子,此处人多眼杂,不宜久留。”鱼龙压低声音道。萧闻天接过油纸包拆了个小口子,他先拿了一块递到了鱼龙嘴前,鱼龙飞速张嘴吞了下去,萧闻天笑了一下,才又拿了一块吃了起来。

没御膳房的好吃,但是还不错。

两个人吃着,两个人走着。萧闻天突然福至心灵,随口问了一句:“这糖一斤多少?”

鱼龙不假思索:“一斤十六两。”

萧闻天先是一愣,下一秒,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平日里的鱼龙,是沉默的、锐利的、无所不能的,甚至有时候墨守成规地有些古板,明明素来和有趣沾不上边,可他最近怎么总觉得这人是如此的可爱?

想亲。

叫卖声和说笑声不绝于耳,他目光扫过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这里是夜市,人来人往,耳目众多,虽说寻常人不可直视圣颜,他倒是无所顾忌,可鱼龙毕竟偶尔会出入内外。这层身份,这座城,这片喧嚣的人间,都容不得他放纵那一瞬间。

他轻轻吸了口气,将那份痒意强压回心底,“去樊楼吧。”

鱼龙自无异议,只加快半步,先一步在前面开路。

樊楼是长安西市最气派的酒楼,三楼的“听风座”视野最佳,白日里便已由鱼龙遣人打点妥当。

樊楼朱漆大门前挂着两盏丈高的走马灯,照得门首侍立的店小二眼明心亮。见鱼龙走近,那店小二忙躬身迎上来,语气熟稔又恭敬:“于先生来了?听风座已备好,小的这就引二位上去。”

萧闻天先行,踏着雕花石阶上了楼。樊楼的布置比寻常酒楼雅致,二楼以上皆是雅间,三楼听风座更是独占一角轩窗,窗外正对着夜市最繁华的灯河,连檐角都挂着琉璃灯,夜里望去仿若银河落下九天。

“公子,此处已按吩咐清过场,周遭雅间今日都留了空。”鱼龙低声禀报。他早让人以富商的名义包下听风座及相邻三间雅室,既不张扬,又能确保安全。

萧闻天在梨木桌边坐下。桌上已摆好了茶具,还有几碟精致小菜——糖渍金桔、水晶肴肉、醉虾,都是他偏爱的口味。樊楼有专门的试毒人,跳着舞就将菜给验过了,只是鱼龙不放心,又亲自验了一遍。

鱼龙就在对面坐下,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轩外回廊,确认暗处的影卫已各就各位。

“你喝不了酒,那我也不喝,我们干了这杯茶吧。”影卫不得饮酒,这条规矩萧闻天还是知道的。

正待举杯,隔壁雅间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酒壶砸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尖利的呵斥:“瞎了眼的东西!烫着爷了知不知道?”

萧闻天执盏的手顿了顿,侧耳听去。

是店小二带着哭腔的求饶:“于公子恕罪,小的不是故意的,这就给您擦……”

“擦?用你这脏手?”那声音骄横得厉害,“知道爷这身袍子值多少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鱼龙眉峰微蹙,低声道:“是于青争,周度的外甥。”他早查过,于青争今日约了狐朋狗友在樊楼聚饮,原以为隔了三间雅室,怎会闹到这里。

话音未落,隔壁的门“砰”地被踹开,一个穿着石绿色杭绸袍子的年轻公子哥儿骂骂咧咧地闯出来,正是于青争。他满脸酒气,眼尾泛红,显然喝得不少,手里还攥着个玉酒杯,指着被他推倒在地的店小二就要抬脚踹。

“住手。”说着向他走去。

于青争醉眼朦胧地瞪过去,见是个陌生男子,衣着寻常,长得倒是不错,可此时他正在气头,早没了怜香惜玉的雅兴,“哪来的野狗,也敢管爷的事?滚开!”

他扬手就往鱼龙脸上扇。

鱼龙侧身避过,手腕快如闪电,反手扣住于青争的胳膊。只听“咔”一声轻响,于青争的胳膊被拧到身后,疼得他“嗷”一声惨叫,手里的玉杯“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你敢动我?!”于青争疼得额头冒汗,酒意醒了大半,挣扎着吼:“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我舅舅是当朝中书令周度!你今日敢碰我一根头发,明日就让你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萧闻天闻言心想,那感情好,他全家本来就他一个,前几天刚多了个我。

廊下几个看热闹的食客顿时变了脸色,纷纷低下头,中书令周度的名头,在长安城里谁敢不怵?

店小二脸色更白了,客官啊……贵人啊……您看看,您也姓于他也姓于,您说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鱼龙却恍若未闻,手上力道又加了三分。于青争疼得眼泪直流,嗷嗷叫着:“放开我!周度!我舅舅是周度!周令公!你们酒楼也敢包庇刺客?信不信我拆了你们樊楼!”

轩窗边的萧闻天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撇着浮沫,听着那声接一声的“我舅舅是周度”,心底忍不住涌上一阵攀比。

你舅舅你舅舅的,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我舅舅可是称霸漠北的安国公!我舅舅的亲外甥可是当今九五之尊!

想到这儿他放下茶盏,声音不高不低:“周令公的外甥,就是这般在酒楼里行凶打人,仗势欺人的?”

于青争这才瞥见轩窗那处的人,月白锦袍,素面玉佩,虽是寻常装扮,竟让他莫名发怵。他梗着脖子喊道:“你又是谁?少多管闲事!我舅舅……”

“不必提你舅舅了。”萧闻天打断他,看向鱼龙,语气平淡,“扰了清静,扔出去。”

“是。”鱼龙应得干脆,拎着于青争的后领,像拖只破麻袋似的往楼梯口走。于青争手脚乱蹬,嘴里还在嘶吼:“你们敢!我舅舅是周度!我要让你们……”

他的叫嚣声顺着楼梯滚下去,最终在楼外响起“噗通”一声闷响。

鱼龙转身回来,先扶起还在发抖的店小二,“无事了,下去吧。”又对闻讯赶来的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会意,忙不迭点头哈腰地退了。

鱼龙去洗了个手,回来时萧闻天刚剥好一只醉虾,用银签挑着递过来。

“公子?”鱼龙轻声唤了句,萧闻天闻声抬了抬手,鱼龙见状连坐都没坐,弯下腰吃掉了。

萧闻天拿着银签道:“于青争这性子,是一日比一日张扬了。”

鱼龙坐下:“周令公对他向来溺爱,京中官吏多有顾忌,才让他越发没了管束。”

“溺爱?”萧闻天轻笑一声,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周度是何等精明的人,在朝堂摸爬滚打三十年,靠的可不是一味纵容晚辈。”

鱼龙心头一动:“公子是说……”

“我没说什么。”萧闻天打断他,目光落到窗外,远处夜市里的皮影戏正演到赵云截江夺阿斗,灯影里的白袍将军威风凛凛。

他不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他周度连自己的亲外甥都管不住,哪有精力去掺和那些腌臜事?让京中官员私下议论时,都道周令公老了,心也散了,只顾着护犊子,早没了当年的锐气。更是让他看着,觉得周度不过是个被家事绊住脚的糊涂虫,那些风声鹤唳的风波,定然与他无关。

鱼龙沉默。他回京后自然看得到近来暗流涌动,只是周度行事滴水不漏,除了给刑部试过一些绊子,其他事始终抓不到实证,就连皇帝牵线的大理寺少卿都爱答不理的,好像此前诸事他从未参与,只想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此刻经萧闻天一点拨,才觉得于青争这阵仗,或许真不是简单的恃宠而骄。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在他和主上面前露过脸的人,能是什么无辜的路人?

“等着吧,过几日我们还会见到这位周令公之甥的。”

你也姓于他也姓鱼,这不巧了(四大爷脸.jpg)

这章写得特别顺,但是我仍然只产出了不到3000字(嬉皮笑脸),可能是因为把快递买到了学校让我悲痛了一下午,从而占据了我码字的时间。一定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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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酥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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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龙舞
连载中京雨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