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纷纷开且落

那忘怀与她见面不过几次,却也晓得玉楼的脾性,知她素来性子冷清,少有情绪激动之处,先前一次见她如此,也是因为在定昆城不慎醉酒,现在瞧见她自己主动喝了,却又哭了起来,便忍不住伸出手来揩去她面颊上的泪,淡声道:“这里刮风很冷的,你哭了,脸要叫风吹坏的。”

忘怀的手指隔着手套按在玉楼脸颊之上,那粗糙的触感叫玉楼猛地一惊,脸往后偏移,哑声道:“你做什么!”

忘怀见她躲开自己,先是一愣,随后收回手来,看着皮手套上那一滴泪珠,轻声道:“你瞧着果真很讨厌我。”她的声音放缓下来,便是态度也没了平常的轻浮无礼,“其实,你要是对我好好说话,对我笑一笑,我……”

玉楼伸手用自己的袖子揩脸,脸颊都叫她搓红了,又因喝醉了酒情绪控制不住,不再如以往一般冷声说话,只是身子微晃道:“你什么?”

忘怀瞧见她醉酒神态,眼尾微红,眼珠水光莹莹,顾盼之间竟带了几丝媚态,心头一跳,忍不住又伸出手来,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的人往里带了带,免得她落下屋顶去,然后在玉楼挣扎抗拒之前又收回手,坐回原处,牢牢盯住玉楼的脸,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又许是喝醉了酒,玉楼不再如平日里那般成熟稳重,眉头紧皱,不依不饶道:“什么没什么?哪有人话说一半就不说的道理!”

忘怀似是觉得她这样有趣,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眼睛却牢牢盯住玉楼,心中暗道:“你要是对我好好说话,肯对我笑一笑,我便是为了你死,我也……”她想到这里,心中一痛,只是视线直勾勾盯着玉楼。

玉楼叫她看着,一见忘怀那双蓝幽幽的眼睛,又不由想到苏莱,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便忍不住又伸手拿起那酒囊,对着连吞几口,而那酒意上头,神思更是混乱,忍不住往后斜倚,靠在那里。

忘怀见她紧紧盯着自己,忍不住弯了下唇角,接着忽然凑近,伸出手来盖住玉楼的眼睛,哑声道:“好姐姐,你可不要再瞧了。”

玉楼猛地叫她盖住眼睛,下意识伸手一推,厉声道:“拿开!不要随便碰我!”

话是这样说,她的手却因醉酒失了力气,绵绵软软地推拒,但始终推不开,手指轻轻搭在忘怀腕子上,只觉得手中似乎触碰到忘怀手腕上,隔着手套和衣衫,也能察觉出她腕子上戴了东西,正欲再摸,忘怀却猛地收回手来,微微凑近了,对着玉楼道:“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我这双眼睛?”

玉楼酒意上头,一张脸叫酒气熏得通红,面上虽未涂脂抹粉,可眼尾绯红竟似胭脂轻点,目光失神,呆呆看着忘怀那双眼睛里,呆呆盯着,动也不动了。

那忘怀也回视玉楼,两个人凑得极近,忘怀忍不住忽然伸手摸了摸玉楼的眼尾,苦笑一声道:“姐姐瞧这双眼睛到底是在瞧谁?”

“是在瞧我,还是在瞧别的人?”

玉楼看着她那双眼睛,因为醉酒,神思更加恍惚,呼吸也急促起来,声音微微打颤道:“是你吗?是你吗?”

忘怀先是一怔,随后无奈笑了一声,她伸出手揽住玉楼的脖子,慢慢往上,伸出手指探进玉楼那头披散下来的长发之中,微微一用力,便强迫玉楼抬起头来。

那是一双迷离的眼睛,素来冷清的脸上展现出娇柔媚态,确实是说不出的妩媚动人,好似一朵带露水的白梨花,颤巍巍立在枝头,颜色清丽,惹人爱怜。

忘怀见她这样乖巧,竟叫自己这样掌住了颈子,一动不动,半点也不挣扎,倒是头一回见。

忘怀收回手,忍不住又凑近了些,低声唤她:“桑桑。”

玉楼一时之间心跳如擂鼓,目光怔怔看向忘怀,忍不住伸出手来抓住忘怀的小臂,往前凑了凑道:“是你吗?是你吗?”

忘怀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抚着玉楼的脸颊道:“如果我不是她,你又要如何?”

“我只想你记住我的名字而已,可你……可你……”

“不……不……”玉楼抿了一下唇,头微微地低下去,那帽子也不小心落了下来,叫她那一头只叫一条绣着海棠花的白发带所束着的长发散落下来,披在肩背上,手中的酒囊也因为动作而不小心流出酒来,和玉楼的泪一道溅到了忘怀的身上和头发上。

“她又哭了,”忘怀心想,“我好像真是个混账,总将她弄哭。”

忘怀将手探进怀中,从怀中取出一条帕子来,那帕子上绣着几叶青竹,倒是雅致非常,若是玉楼清醒,定然能够记得,那是她在去定昆城路上买的帕子。因着这帕子乃是当时随手所购,而定昆城那夜之后,她因为醉酒淋雨发起烧来,后来昏沉沉睡了许多日,那日在船上的事都记不真切了,是以事后遍寻不着,也只当自己不慎丢失,虽有些惋惜,却也并不放在心上。

但当时这帕子叫忘怀取走,只是贴身收着,现今玉楼一哭,便又取了出来为她拭泪。

忘怀给她擦着眼泪,低头一眼瞧见那帕子,一边苦笑道:“你瞧,你还是答不出我的名字。”她为玉楼擦完泪,瞧着这帕子,不知为何,越是看,心中就越是恼怒,心道:“你心中欢喜她,可她心里头总是有别的人在,这东西初来拿了甚是欢喜,可现今却越看越叫人心酸,我留着又有什么用处?好每看一眼这帕子,便想起这件事么?”

想到此处,忘怀心中酸楚难耐,想将那帕子撕了毁掉,但叫她真要下手,却又无论如何都是舍不得,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将那帕子塞回玉楼手中。

忘怀见玉楼呆呆坐在那里,手里捏着那块帕子,只觉得心中迷茫,更明白她只怕不管是好是坏,玉楼都不会对她有别的想法在。

这让忘怀简直……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对待玉楼才是了。

她活到现今,虽已长到十**岁,可实际上她所拥有的人生也不过短短数年而已,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更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她甚至没有什么非要不可的东西,她的人生,过去是空白,前行是未知。

所以当她第一眼瞧见玉楼时,那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那样渴盼的**和强烈的占有将她自己都震惊了。

她有时看着玉楼,都会怀疑这人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叫她瞧见的第一眼就心动不止,情难自抑。

可她知道现在不行,即便她每每瞧见玉楼时,那心底里的**都要呐喊着脱笼而出,那些心思和**是多么肮脏龌龊,可她不敢靠近,只能装作自己是清风霁月的君子,压住那渴盼,绝不敢真正有半分轻慢。

但那**又要怎么抑制住呢?每一次玉楼对着自己的轻佻而浮荡的行径都好像不会真正生气,仿佛一直在包容她的任性跟诸多冒犯的行径,忘怀有时候会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还是她根本不会在意?

忘怀在昏暗朦胧的夜色看着玉楼,忍不住伸手抚上那面具,她低声对玉楼道:“那个人是谁?”

玉楼听她发问,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良久哑声道:“她……她有和你一双一模一样漂亮的眼睛。”

忘怀闭了闭眼,没有说话,静默许久才继续问道:“方才你这么在意那首曲子,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玉楼抬起头来,目光温柔:“那是……那是她常唱的曲子。”接着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很喜欢她唱,那时候我们就坐在那里,她给我唱这首歌。”玉楼说着说着,竟又喝起酒来,不自觉地开始唱起了方才那首“皮娜泽梵切”,她的歌声断断续续,唱词不清,可其中包涵了无限的眷恋与爱意,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来。

忘怀瞧见她的眼神,心中又酸又苦,忍不住俯下身来尖酸刻薄道:“那她人呢!她人现在到哪里去了?”

玉楼叫她抓住肩膀一问,脸色登时白了下来,再不说一句话,过了许久,她才低声说话。

夜里的风声有些大,忘怀一时没有听清,低下头去看玉楼,却见玉楼又落下泪来,仰起头看着忘怀道:“她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忘怀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心上突突跳动,难过地闭了闭眼,心里忍不住又喊了一句:“死了!”那个人死了!那你又怎么能比得过一个死人呢!

玉楼此言一出,自己听完,当即全身一震,她呆坐在那里,目视前方,脑中却不由自主回忆起当初的事情,周遭冷风阵阵,却又怎么比得上她心中森冷呢?

她忆起当时空山寂寂,木林森森,那时候的她搂抱着蒙柳的尸体,呆呆坐在那里,心中想着,蒙柳素来喜欢逗弄与她,这次闭上眼睛屏住呼吸,也说不定是想等到她哭到肝肠寸断,再一下子睁开眼睛说话吓吓她。

可玉楼抱着蒙柳,只感觉到怀中的身体逐渐冰凉下去,她千百次去呼唤,即便再不愿意相信,那蒙柳还是当真死了,再不会醒过来同她说些俏皮话,开那些无聊的玩笑了。

那时候的她只记得蒙柳临终说的那些话,听蒙柳告诉她自己的身世,听蒙柳说往后你要自己选择做什么事了。

还听蒙柳说:“家里不能只有你一个人,那实在太不成样子。”

“桑桑,你要记得把苏莱找回来。”

那时候的玉楼连声应下,不敢再有半点冷言冷语,而她心中也始终怀着那个期盼,想要找回来那个人。

可其实直到方才,玉楼才明白。

就像当初她觉得蒙柳没有死一样。

想要找回苏莱,其实也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样高的山崖上落下去,这么多年的苦苦搜寻,却始终没有半点风声消息。

那是因为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始终不能接受,她踽踽独行于世,孑然一身。

亲近的人早就在三年前的同一天离她而去。

这天地茫茫,是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本周的第二更

在写了在写了……

其实我不知道你们看的时候有没有感觉,玉楼是那种很孤单寂寞的人……

如果没看出来!那就是我的问题!(大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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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纷纷开且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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