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楼想到此处,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当即站起身来,看向天空之中一轮朗月,对着那酒囊不管不顾只是大口喝下。
她这酒喝得甚急,丝毫没有停滞,短短数十息便已喝下大半,她本来酒量就差,几口下去便有醉意,但此时胸口郁结,又兼之酒入愁肠,更是易醉,那澄雪酿又是后劲十足,忘怀阻拦不急,见她一气喝了下去,已大有醺醺之意。
眼见得玉楼酒意已过八分,醉眼惺忪,面已酡红,眼中更是止不住落泪,便是站在那里身子都晃荡不止,忘怀见她站在屋顶旁边摇摇欲坠,心中不由恼骂自己一句:“你做什么要问那些事,触到她伤心之处,叫她喝成这样?”
那玉楼酒品甚好,便是如此伤心难过,喝成这般模样,她也只是默不作声站在那里流泪,半点荒唐之举都无,但许是酒意上头,分不出东西南北,她眼见得天空之中明月高悬,那酒劲熏昏了她的头脑,她瞧着那轮月亮,便忍不住在脑中不断闪过蒙柳与阿娜瑟芙的模样,将手一伸,便迈步出去要去摘那轮月亮。
忘怀见她如此,当即抢过来一把将她搂抱住,往内里拖了拖,只是短短数息,便叫忘怀背心之中惊出一片冷汗。忘怀道:“你喝醉了!”玉楼却是摇了摇头,静了片刻道:“你说得对。”忘怀听她冷不防说出这话,下意识便脱口问道:“什么我说的对?”玉楼醉眼朦胧,微微低头瞧了一眼忘怀搂住她腰部的手,低声道:“喝醉了,果然就能瞧见自己想瞧见的人。梦里……明明梦里有时候都梦不到……”
她说到这里,泪珠便大颗大颗落了下来,她本就相貌姝丽,但平时少有情绪,总是板着张脸,喜怒哀乐少现于人前,现今这样一哭,便似梨花带雨,海棠盈露,只怕谁见了都要心中生出怜惜之心,更勿论忘怀本就心悦于她,见她这般自是爱怜非常,但一想到她这样的神情姿态却是为了旁人,便又心中酸楚难耐,不知能与谁说。
忘怀虽然经常一派口无遮拦百无禁忌的模样,但她这种人却对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情和话语都是慎之又慎,绝不会散漫对待,她虽然每次与玉楼相见都是那样轻浮浪荡,但细说起来,却当真没有逾距,只是口上占些便宜,不敢对玉楼真有所轻薄无礼之举。
便是现下玉楼醉酒,忘怀也是严肃以对,不敢再说别的话惹她不快,只是哄道:“你喝醉了,我扶你歇歇去。”心中想着将玉楼带回玉楼的住处,好叫她安心休息才是。玉楼想要挣扎,可身上有没半点力气,只是胡乱动作着,头往后微仰,身子撞在了忘怀身上,那根白色的发带叫她压在两人之间,一时不慎,微微扯动,叫她忍不住喊了一声疼。
忘怀听她喊了声疼,急忙将她松开些,借着月光低头查看玉楼的头发,结果一眼就瞧见那发带之上竟染了小小一片黑,心中暗道不妙,急忙一只手抓住玉楼的手,另一只手握起自己的头发去看,心上一跳,又抓起自己的头发嗅闻,更是轻叹一声,暗道一句糟糕。
玉楼恍惚间又要往前去走,伸手要去摘那月亮,好在忘怀将她手臂牢牢握住,不肯松开,一有动作便又将人扯回原处,小心抓住了。玉楼酒意上头,更是不辨南北西东,三番四次叫她制住,不由有些愠怒道:“你做什么抓我!松开!松开!”
忘怀苦笑一声,伸手抚她脸颊,那手套发凉,玉楼觉得那手套触在微烫的面皮上倒是说不出来的舒服,竟好似一只猫儿一般眯上眼,轻轻蹭了蹭。
忘怀见她这般,心下一软,低声道:“是不是困倦了?”这饮酒本就容易叫人神思倦怠,更别提玉楼又哭了一场,更是精神疲软,听完忘怀这样问了,便也低低应了一声,眼皮却是止不住地打起仗来,叫忘怀搂抱在怀里,睡意止不住地上涌。
“说你不喜欢我,回回见了我都没有好脸色,说你讨厌我,这样的酒量又真的敢在我面前喝酒,还喝到烂醉,你是真的觉得我是正人君子,不会对你有任何轻薄之举吗?”忘怀轻叹一声,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玉楼的脸颊,“桑桑,你这心也忒大了。”
玉楼此时已是眼睛闭拢,旁的声音一概听不真切,只是隐约察觉到有人在她耳旁絮叨多话,口中发出轻轻呓语,以作回应。
忘怀又伸手轻轻推她两下,见她半点反应也无,这才无奈苦笑一声,伸手那两个酒囊悬在腰际,又将玉楼帽子戴好,将她扶到自己背上,一如先前在定昆城般将她背在身后,这才行走穿行在房屋之上,将玉楼送回那客店。
这忘怀脚力迅疾,动作轻捷,这西北天气古怪,忘怀走到一半时,又眼见得天空之中落下雪花来,这场雪下的又快又急,不过一会儿便在地面上积了薄薄一层雪,便是连忘怀的头上都已白了一片。
忘怀虽盼着玉楼能在自己身后能多呆一会儿,可天气越发寒冷,到底不敢耽搁,终于将那玉楼送回到房间之中,那玉楼兀自睡着,没有半点知觉,便是忘怀将她帽子外袍都尽数除了,也仍是半点反应都无。
眼见得室内之中只亮起一盏灯来,朦胧灯光下,玉楼长发已散,侧卧而睡,将被子团在怀中睡得香甜,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只通红的耳朵,对于周遭所发生一切都是无知无觉。
忘怀站在她床边,将那青竹帕子叠好放在玉楼枕旁,左手却是拿着那条已经被染脏颜色的发带,又低头俯身瞧着她良久,捏着伸手将手套摘了,伸手忍不住摸了摸那只耳朵。
玉楼的耳朵滚烫,忘怀的手指冰凉,触在其上,自是叫玉楼忍不住轻轻皱起眉头来。
“就算睡着了也总之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忘怀收回手,将玉楼那条白色的发带收入怀中,“你该多笑笑才是。”
接着她将灯火一吹,重新戴上手套,持剑在手,大步行出门去。
夜间万籁俱寂,一场好梦。
玉楼这一醉,直到翌日午后才醒,怎么回来这件事已叫她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头痛欲裂,身子摇晃,她从喉间发出低低一声响,慢悠悠睁开眼睛,这才发觉此时自己却是身在一辆马车之中。
这马车甚是宽大,比之先前四人从穆河水镇行来的马车更是华丽整洁,玉楼吃了一惊,顾不得自己身子不慎爽利,急忙翻身坐起去看,但听得马车之中有人轻叹一声道:“你醒了。”
玉楼的眼睛因为昨夜哭过有些肿痛干涩,但她识得这声音,说话的人正是陈醉。玉楼昨夜宿醉方醒,口中干渴,不由又咳几声,陈醉坐在她斜对角,听见她咳嗽,也不多问,只是伸手从身旁摸了一囊水,递与她道:“拿去喝。”
玉楼伸手接了,喝了几口,又听陈醉道:“切斯卡与顾老板在外头。”玉楼喝下了水,身子舒服些了,便揉了揉眼睛,轻咳两声,这才瞧清楚车中之人,但见得车中正坐着陈醉与另一个她并不识得相貌的女人,而陈醉膝上还有一个孩子躺着,似是睡得正香。
那孩子玉楼自然识得,乃是那时陈醉做主救下的孩子,名唤小泽温,但那女人玉楼并不识得,不由目光轻转,看向此人。
但见得此人长得汉人相貌,气度雍容,蛾眉曼睩,一板正经,衣衫虽看起来低调,却也华贵非常。
此人一察觉到玉楼目光,便对着玉楼颔首道:“玉姑娘。”
玉楼见她晓得自己名姓,心中不由疑惑,哑声道:“你是?”
这人微微一笑道:“鄙人姓闻,贱字月照。”此人介绍自己也是极为简单,似乎能简则简,绝不肯多说一句话。
陈醉先前已与她打过交道,晓得闻月照的性子,正经肃然,寡言少语,倒是半点没有商人的样子,又听她这样简单说了,玉楼想必仍是满腹疑惑,便对玉楼道:“这位是见明城南派商会的头领。”
玉楼头脑犹自发昏,却在听清陈醉的话之后打了个激灵,不由将目光再度投向闻月照,却见此人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摇头道:“我能力不足,只是暂居此位,待我侄女侄儿长大,还是要交托到那两个孩子手里的。”她说话瞧着是真心实意,竟没有半点作伪。
陈醉听她说了这话,不由又叹一口气,转而对闻月照道:“闻姑娘,你这话一说,要是叫闻大姑娘听到了,她许是又要闹了。”
闻月照张口正要说话,那马车的小窗就叫人自外拉开,冷风还未来得及灌进来,就瞧见窗外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来,长得倒是胡汉混血的样貌,这孩子头上戴了一顶厚厚的皮帽子,身上穿着厚重的裘衣,年纪约莫七八岁上下,骑在一匹小马上,将窗开了,对着车内道:“姑姑!你又说这种话!”
闻月照瞧见这丫头却是一个眼神都懒得给,直接伸出手来,往下一扯,便将窗子合盖上,还不忘给窗户拴好。
那丫头外头又拉了几次,开窗不成,便在外头喊叫道:“姑姑!我要和阿妈说去!”
玉楼这才瞧见闻月照懒懒掀了眼皮子道:“你去说,我难道怕你阿妈?”
那丫头听见这话,又在外头气急败坏地嘟囔,闻月照又道:“闻雪赋!客人在这,你静些!”
那孩子这才安静下来,随后玉楼听见外头响起马蹄声响,那孩子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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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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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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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马鸣风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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