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宴。
前厅烛光摇曳,杯盏交错间丝竹悠悠,菊花堆簇的台中几个舞姬翩若游龙,席间权贵言笑晏晏好不快活。
宴会的主角是帝师秦执,所以秦羽珞离席并没有太多人关注到,只有几个贵女在她的背影消失后才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她身子不太好,所以往日无论哪家有宴席太师都将拜帖一一回了,可今日看起来秦小姐面色也不像是身负重疾之人。”
“前阵子太师离京前往北境为她寻得一块暖玉,许是那暖玉起了奇效。不过太师如此宠爱自己的妹妹可真叫人羡慕。”
“我看也并非真的宠爱。眼下太师形同摄政可谓是权倾朝野,若是真疼惜这妹妹,怎么随意就给她定了一门亲事,没有功名便也罢了,听说还是罪臣之子。”
“嘘,小声些,听说年前太师早已为商氏洗脱罪名,商砚虽无功名在身,但秦太师权倾朝野想必也不会看重这些身外物。”
“对呀,万一是秦家小姐自己心仪呢?秦太师不像是会用妹妹给自己铺路的人。”
斜阳似火,映照着湖面仿佛被血浸染过般炫目。
秦羽珞在回廊处屏退了小厮丫鬟,独自一人往湖心亭走去,秋风萧瑟,她握紧了手中那枚暖玉,也不知商砚究竟找自己做什么,让小厮催的这样急。
今日赴宴的都是华京的权贵,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兄长的颜面可就挂不住了。
湖边的花灯已经在准备了,再过一会客人们都要到湖边赏灯,想到这秦羽珞脚下步子加快了几分。
前些日子她和商砚的婚事才定了下来,虽然她对商砚并无半点男女情意,可想到兄长的计划,她还是点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湖心亭。
秦羽珞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亭中,等走进时那人又不见了,天色渐暗,她不知是不是自己花了眼,站在亭中唤了几声“商砚”,可却无人应答。
她面上已经有了些恼意,那么重要的场合,也不知商砚抽的是哪门子疯,但随机她想起好像今晚一直没见过商砚。
“商砚,你要是。”
秦羽珞的话戛然而止,只见一把利剑从她的心口刺穿,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想要转身看清凶手的面容,不料又是一把利剑刺穿了她的右胸。
血液迅速翻涌而上填满了她整个肺部,窒息感慢慢将她吞噬,意识也一点点抽离,终于,她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手中的暖玉也滚落到了鲜血里。
须臾间,哭喊声不绝于耳。
秦羽珞心想,恐怕她这次真的要死了。只是她没想到居然是被暗杀这样丢人的死法。
“呜呜呜,姑娘,你快醒醒啊。小桃,你快去请郎中,快去请公子。”
秦羽珞喘不上气来,耳边秋翠的哭喊声只让她觉得吵得很,怎么能让小桃去请兄长能,小桃怕是连华京的路都认不全。
等等,小桃?!
小桃不是死了吗?难道她已经到了阎王殿了?
秦羽珞拼尽全力睁开眼,只见秋翠一脸焦急的坐在榻边为她擦拭着冷汗,小桃抹着眼泪整往外跑。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是在湖心亭遇刺了?怎么会回到了卧房里,而且小桃居然也在。
入华京的第二年春,小桃便大病一场没了,而这间屋子,是他们才入京时住的,虽不华丽,但却雅致温馨。
虽说心里讶异,但秦羽珞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叫回了小桃,捏了捏她哭花的脸,直到小桃软糯糯的哼了句:“羽姐姐,疼。”
秋翠轻轻拍了她一巴掌:“没大没小,叫姑娘。”
教训完小桃,秋翠关切的打量起秦羽珞:“姑娘缓过来了?那小桃在这守着你,我去请郎中。”
说完便小跑着出了屋子,小桃不过七八岁,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见她没事了便喜笑颜开的倒了杯姜茶端了过来。
秦羽珞接过了姜茶:“小桃,发生了什么?我这是怎么了?”
小桃眨巴着眼睛乖巧的答道:“夜里突然下了雪,今早起来羽姐姐便在雪地里玩了许久,结果突然就犯了病。”
云阳四季如春,别说是秦羽珞,就算秋翠小桃二人也从没见过雪,所以三人便在雪地里撒欢的玩,可没想寒气入体,回屋没多久她的寒疾就犯了,而且比往常更严重。
小桃说的这事她也有印象,但那是初入华京时的事了。
看来她确实重生了。
秦羽珞呼出一口浊气,既然再活一次,她便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她心想,商砚,你完了。
虽然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商砚杀的她,但若不是小厮说商砚找她有急事,她也不会急匆匆的离席一个人前往湖心亭,也不会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郎中把了脉后她便借口自己累了,将秋翠小桃俩人赶了出去,屋里只剩她一人后她才开始回忆起金秋宴那日。
秦羽珞没想到祝珩也来了。
他和兄长一向不和,在朝堂上也总是争锋相对,但朝堂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样一想,祝珩出现在金秋宴上也没什么奇怪的。
金秋宴那日,她刚得了封线报,说是金鳞卫指挥使祝珩和温家逆党一直在暗中有往来。她打算金秋宴一过便将此事报给秦执,可没想到她偏偏死在了金秋宴上。
她想也许是她调查祝珩时不小心暴露了。
凶手是谁呼之欲出,除了祝珩之外她想不到其他人。
金鳞卫指挥使,武艺高超,放眼整个华京,能够靠近她还不被她察觉的恐怕只有他了。
上一世,她觉得祝珩虽城府颇深,但也算是有勇有谋之人,怀着一颗惜才之心才迟迟没有动手,只在得知他与逆党勾结时才动了杀念,可没想到却死在他手上,这一次,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眼下她重生到了初入华京之时,兄长还锋芒未露,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谁在那?”
话落间,秦羽珞手中的一片金叶子已斜斜钉入了窗柩上。
不一会,一个少年哎哟哎哟的捂着脸推门而入。
“秦羽珞,你有没有良心?我一早听说你发病了,好心来看你,你居然想杀我!”
商砚摊开手,眉尾一丝血痕直通鬓角,要不是他反应快恐怕现在已经成了瞎子。
秦羽珞毫不在意的扔了块方巾给他:“哪个好人会趴姑娘的窗户?”
商砚自知理亏,声音也小了下来:“那我不是寻思先看看你醒了没,要是还睡着我就不打扰你了。”
屋里炭火烧的正旺,商砚哈着气将手放在唇边搓了搓,小心的打量着她的脸色:“你有什么心事?”
秦羽珞自然满腹心事,但也不能对商砚实话实说,她斟酌着开口。
“商砚,你恨不恨我?”
这没由来的一句话让商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秦羽珞是不是病傻了,他敷衍道:“不恨。”
“那发生什么事会让你杀了我?”
木老先生说过疯子是最不能刺激的,商砚想都没想:“你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杀你干什么?”
秦羽珞凝眉沉思着,上一世她暗中为兄长除掉了很多绊脚石,这些事商砚虽不问,但他却都知晓。
“那若是我为兄长谋权,这算不算伤天害理?”
商砚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朝堂斗争有输有赢,大家都愿赌服输,怎么就伤天害理了?”
秦羽珞也觉得自己好笑,纵观古今,哪一场政治斗争是不见血腥的,自己问出这种问题真是像个无知小儿。
她摇摇头:“我就是闲来无事胡思乱想罢了。”
商砚起身将怀中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抛:“既然闲来无事就练练冰嬉,谁让你宫宴之上夸下海口说冰嬉会上定能拔得头筹。”
什么冰嬉?
秦羽珞半天才想起来当初第一次参加宫宴时的场景。
王上年幼,玩心甚重。便说腊八那天要在元湖之上举办冰嬉会,无论什么身份都可以参加,而拔得头筹之人便能在西洋贡品中随便挑一样。
秦羽珞原以为自己一身武艺拿下第一不在话下,可没曾想回府后她换上冰鞋后却连站都站不住,拳脚功夫完全施展不开。
不服输的她苦练了一段时间,每天都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眼看着冰嬉会越来越近,她不想在会上丢人,便打了退堂鼓。
只是她的一番豪言已在华京贵女中传开了,若是直接不去就等于直接告诉大家她秦羽珞不行。
最后为了此事茶饭不思的秦羽珞心生一计,她死缠烂打着秦执配合她演了一出“突发寒疾”的戏码。
自从佩戴了暖玉之后,她的寒疾就没有在犯过,秦执觉得这样太不吉利,不去便不去了也没什么的,过些时日其他人也就将这事抛到脑后去了。
但姑娘家最懂姑娘家,秦羽珞知晓万一自己不去,往后只要提起冰嬉会,她的“光荣”事迹也一定会再被提起。
拗不过她的软磨硬泡,秦执终于答应了配合她闹上这么一出。
但也因这事,满华京的人都知晓了秦太师的妹妹寒疾缠身,是个病秧子。
她将冰鞋在手中掂了掂,心里便有了打算。
前世她行事低调最后死得自立糊涂,这一世不如高调张扬,说不定凶手还会早早暴露。
“商砚,你会不会冰嬉?”
商砚像是见了鬼一样:“秦羽珞你被鬼附身了?云阳哪有雪让我冰嬉?”
秦羽珞语塞:“行,那我自己练。”
现在刚入冬,离冰嬉会还有些日子,再加上她前世也算有些基础,想必她现在练习起来也会比前世简单许多。
“现在元湖的冰层还薄得很,你去哪练?”
“我记得乐游山上有个冰湖常年不化,我看那里就不错,只是那里是皇家的地方,明日我同兄长说一声,到时候我们拿着他的令去便是。”
秦羽珞不知自己这一世能否躲过那场死劫,也不知道这场重生会不会只是黄粱一梦,既然如此就算是天上月她也要伸手探一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