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哥我在》
S市的冬天是让人心生反骨的冷,室外每一道风都像剜骨一样刺痛不堪,一双粗粝的手不停呼人巴掌,打的你生疼还不能还手。
周沫半抱着滚烫的余味拦车,“猴哥,你再坚持坚持。”
“傻瓜,只是发烧而已,不会死的。”听她这声音,像是电视剧里男主角挨了枪子,女主角哭哭啼啼喊救命的模样。
“那你别死。”周沫怀里的余味一呼一吸沉沉久久,很是费力,她心疼地怪他,“你干嘛不在家呆着,发烧为什么跑出来?”
余味好笑,“大小姐,你讲讲理,我为什么不在家呆着你不知道?”
“那能怪我吗?”周沫满腹委屈。
出租车停下,两人坐了进去,余味搂住她的腰,将头埋进她颈窝,毛衣将她的腰身加粗一圈,抱着很有安全感,“我错了沫沫,只是你还太小。”
“你和我差不多大好不好。”他算数也不好?
“哈哈,嗯,那我们都太小。”
小到还未成年无法承担责任,小到还在上学命运尚被大人摆布,小到未来飘摇,抓不住脉络望不见边际。
“那......”周沫想问什么时候可以,可还是咽了回去,他发着烧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余味猜到她的问题。
周沫望着霓虹雾花糊开窗面,小蒸汽附于玻璃,汇集成珠徐徐滑落,像是一道泪。
她想问的是这个问题,可想到先前自己的气恼和眼泪,讽刺他:“我要说的是,那你为什么老是抱我,自己说男女授受不亲,干嘛占我便宜。”
余味吃吃地在她怀里笑,热气吹在她锁骨,烫得她缩了一下。余味手紧了紧她的腰,“因为沫沫长得太好看了。”笑起来就像小仙女一样,就想抱一抱,获得仙女的治愈。
“好吧。”算你会说话,“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哎,又问了回去。
余味坐正身体,于微微颠簸的出租车内额贴上她的额,他的38.5度附上她的37度,“沫沫,如果我们在一起,家里就会知道,两家之间关系会复杂,交涉的问题也会长远,不似现在这般单纯。”
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会忍不住想要更多,如果我们在一起,还有好多好多需要面对……
不过我已满足,即便我们不以那种方式在一起,也一直以我们的方式在一起。
“哦。”
雨滴落在车窗玻璃,化成点点斑斓,出租车内的依偎是城市最甜的缩影。
行道树倒退至歪脖子树止,一个起步价的车程,很快到了目的地。
余味不肯去医院,两人回了愚梦巷,下车后她不停地嘀咕,怎么又发烧了呢,下午还好好的呢,余味玩笑道:“把你心里的火引到我身上了呗。”
周沫“呸”了一声,“我看是下午两个姑娘围着你转,把你爽出火了。”
“沫沫,爽出火这种话别乱说,这福我没享受到。”许是烧糊涂了,他顺嘴说出了点荤话,意识到时赶紧清嗓,“我和她们都没关系,就是同学,认识十几年这你都不信我?”
她举着伞走到东巷口,路面不平,他们放慢脚步,灯花映在水塘中,又被雨水打散成无数簇小灯花,闪着稀碎的光。
“可是他们说你喜欢聪明漂亮的。”
“你呀,你就聪明漂亮。”
周沫翻白眼,说她漂亮的人很多,但上小学后从没人夸过她聪明,“我哪里聪......”话还在口中,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顿住。
几步远的愚梦巷101中传来凄惨的哭泣声,虚无缥缈又近在耳畔。
他们疑惑地对视了一眼,进了101。
周沫收了伞,站在廊檐下。
西屋里余红的哭声在进入院子后越发清晰,余味本歪斜无力的身体瞬间注入了紧张的激素,他喘了口气,试图松松发紧的喉咙,却毫无成效。
他站在窗光微泄的院落,听奶奶边哭边喊,“怎么会这样?”
开门,哭声瞬间收住,耳边的凄厉戛然而止。屋内三人红着眼睛看向余味。
“怎么了?”余味扫视屋内,整齐如常,除了凝重的气氛。
周沫跟在后头,偷了眼缝,瞧不出什么。
余一书看见周沫也在,招呼他们进来,换上轻松的语气,“饭没吃完就跑了,原来是去找沫沫了,多大了,离一会都不行。”他声音沙哑,鼻音浓重。
周沫小声叫了声“余叔叔”,又对屋里两位老人点了点头,想着他们有家事,脚步往外挪了挪,“我有事先回屋。”她弯眼对他们微笑,转身要走,又赶忙补了一句,“余味发烧了,你们给他吃点药。”说完就冲进黑暗中的东屋,往第一个窗缝里摸钥匙。
余一书一手附上余味额头,被烫到,“怎么这么烫,发烧了还出去。”他说着便弯腰找红木茶几下的药箱。
余味站不住,坐了下来,“怎么了?”
余红听了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泪,手亦覆上他额头,“怎么又发烧了,要不要去医院?”她满眼血丝,声音哑得像多年没上松香的小提琴似的。
余味看他们都避重就轻,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了?”
余有才慈祥地笑笑,“没什么,就是爷爷病了。”
“不是都出院了吗?”余味烧得脑子转速都慢了,以为还是手腕问题,此刻在往后遗症方面想。
“肝癌。”余一书轻声说。晚期。
*
热。
火烧一般,全身湿透,口干舌燥,被窝湿气蒸腾,汗出的全身粘腻,在退烧药的猛力作用下,余味于噩梦般的现实里沉沉睡去。
他醒来时,室内漆黑,理智攀爬回来,他叹了一口好比测肺活量一样长的气。
是真的啊。他唇舌干燥,吞咽困难,生将口水从干涩喉管咽了下去。
手机屏幕亮起,周沫发来两条短信——
“猴哥,怎么了?”
“还烧吗?”
拥抱有瘾,他此刻很想抱她,念头爬上,盘旋逗留,驻寨留营,他一把掀开被子开了窗户汗湿着身子冲进凌晨雨幕。
闷热汗湿的身躯忽遇凉爽,心头一口郁气卸了一半。他站在东屋廊檐下,抖抖身上的雨水,本只是想试试,却一把拉开了周沫房间的窗户,果然没锁,这丫头对愚梦巷从不设防。
他悄悄爬进去,周沫背朝窗户侧躺着,臂弯里搂着一个柯南抱枕。
他走近,见她手上握着个东西,探头一看,是手机。哎。
他侧躺下来,隔着厚被抱住了她,一瞬间卸下了另外半口郁气。
周沫蓦然从梦中惊醒,感受到身后有人,吓坏了,身体抖动拼命挣扎,直到下一秒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知道怕了?以后还敢不敢不锁窗户?”
声音磁性温柔,是余味。她放松下来,嗡着声音说:“你不是说不可以随便进别人房间的吗?”她牢牢记着呢,他都不让她进他房间。
“你背书记性怎么没这么好?”
“我就记得你的事。”她头往外侧了侧,用力嗅了嗅,“你是不是出汗了!”
“......”
“余味!”
余味吓得松开她立刻站了起来,周沫抱着被子坐了起来,“你怎么光脚啊,还发烧吗?你怎么穿的短袖!”
他在黑暗中清晰看见周沫眼睛中闪了两星漆亮,赶紧将脚伸进拖鞋内,“我醒来突然就想抱抱你。”
“不给抱!”都说年纪太小了,那还抱个屁啦。她说完余味瑟缩了下,许是察觉到冷。她从床尾拎了条毯子丢给他,关切道:“还烧吗?”
余味摇头,全身轻松。
“那......刚刚......”她没问完,于雨夜的微亮中凝着他。
院里廊檐下的小白灯荧荧发光,雨水拍打窗户,啪啪作响。
“沫沫,给我抱抱好吗?”
他背朝窗户张开双臂,五指张开,毯子披在他身上像是袍子,下摆扬开。
稀薄光芒从他头侧、手侧、袍侧洒下,而他隐在黑暗中。
夜礼服假面。
你来了。
他语气恳切,语调忧伤,周沫心软,松开被子,跪在床上膝盖向床边移动,下一秒倏然被他拥进怀里,毯子将他们裹住,两个单薄的人毫无间隙紧紧贴住。
胸膛同时起伏,情绪得到落点,他艰难地开口:“沫沫,爷爷得了肝癌。”尚不懂死亡,但能触到生命消逝的忧伤。
癌这个字,就像天塌了。
周沫有心理准备,但在他说出来时眼睛还是蒙上了雾气,她头靠着他粘腻的肩,“那就好好陪他,不要留遗憾。”她闻着他身上的汗味,竟一点都不厌,淡淡的盐腥居然觉得闻不够。
“如果我那天没闹脾气,是不......”他喉头哽住,没说的下去。
周沫摇头,柔软发丝摩挲他的颈窝,“你明知道不是的,不要往自己身上揽。”
他们就这么抱着,任黑夜将他们包裹,任时间擦过耳畔,任波澜推挤他们,只想死死抱着不放手。
“沫沫。”
“我在。”
黑夜与寒冬我都不喜,可是微光中你在。
有关成长的杰克苏青春疼痛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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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Story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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