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着菜，一盘黄澄澄的螃蟹、深红色的土豆牛腩、红绿相映的西兰花炒胡萝卜片，还有一碗白色的冬瓜鱼糕汤。
白秋鹤鼻尖酸涩，坐在餐桌前几欲落泪，杨林逗他，“别哭，王冠会掉下来的。”他柔柔笑起，白秋鹤虽未听懂意思却也回暖了。
杨林愿意照顾起人来那真是如沐春风，无微不至，他拿了螃蟹拨开，挑出完好的肉放到白秋鹤面前的白印花描金盘子里，这盘子是某个博物馆的周边。杨林以前买不起贵的真货，便喜欢在拍戏的地方选博物馆的周边，这家里积攒了他这些年来的收藏，幸好都还在。
白秋鹤默默吃了，只觉满口鲜香，味觉也复苏过来，渐渐清明了些。杨林已趁着机会给他夹了好几口土豆，又道:“尝点鱼糕，我妈寄来的家乡土特产。”
“英国？”
“她在淘宝上买的，还有两只甜鸭子，我给程飞拿去了，他的口味很奇特，你不喜欢吃肉我就放他那了，和他一起吃。”
盘子里多了一块长方形的白色膏体，四周镶着一圈黄带子，像一块白色玉牌。白秋鹤好奇的尝了一口，有些鱼的腥味，但又没有那么重，还有些肉香，一种挺新鲜的尝试。
“你好像也不吃辣，我喜欢用它下火锅，得劲。”
白秋鹤看了看桌上的菜色，没有一个辣的，“看不出来你喜欢吃辣。”
“吃辣得热闹，我从来不自己做辣椒和洋葱，手疼。”杨林骨骼均停，比例极佳，手部犹胜。白秋鹤的目光一落便匆匆移开，他喜欢这个人，怕多看了不好，微微叹气。
杨林笑他，“你年纪轻轻，怎么比我这个老人还爱叹气。”
“我只是觉得，人好像很难得到自己喜欢的，或者明明喜欢却要因为某种原因放弃。”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使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杨林摸着膝盖，鼻间呼吸渐重。
白秋鹤听着“美中不足”几字已是大受震撼，看了杨林一眼，难过的挪开目光，不敢去想。
杨林怎知他肖想自己，还乐呵呵劝解，“你看贾宝玉连宝姐姐都不满足还有什么能满足他的，太过了。”
“林妹妹。”白秋鹤不曾看过《红楼》，却直觉是林妹妹，他甚至为何是林妹妹也不懂。
“绛珠还泪，泪尽而亡。”杨林摸着膝盖，为故事里的木石前盟感慨，不知道说什么好，问道：“你看过《月亮与六便士》吗？”
白秋鹤终于点头。
杨林问道：“你怎么看斯特里克兰。”
一个抛家弃子去追求月亮的疯子。
杨林冷笑，又带着决然的柔情，他曾经以为他是斯特里克兰，无数次、无数次幻想自己为此抛弃一切。
白秋鹤思索着，评价道：“我不喜欢他，总感觉在看米兰昆德拉一样，没有道德感，全是混乱的主观故事，我不喜欢。人应该有道德。”
“道德是规矩吗？”杨林问，白秋鹤不答，杨林又问，“还是道德是世俗？”
“我想道德是让我们更轻松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斯特里克兰，不，或者说他代表的艺术家人格是不存在的。人是社会动物，如果他真的兢兢业业在俗世打拼了半半辈子，我不相信他会为了虚无缥缈的梦想放弃一切，至少一切无迹可寻，太极端化了。我是说，它应该有几件可以寻觅的痕迹，比如小时候就喜欢画画，长到后偷偷收藏画这样，不会突然而然。”
杨林明白他的意思，却对这样的剧情讨论并不感兴趣，他问道:“你会这样吗？”杨林的目光看住他，你会这样为了月亮放弃所有吗？
白秋鹤哽住了，杨林的目光太过清亮，像天山最澄明的湖水，让他自行惭秽，无处容身。他压下战鼓一般跳动的胸腔，听见自己游神一般的声音，“不会。”
杨林笑起来，“我曾经以为我会。”他低头玩了玩筷子，没说话。相比于他的梦想，他不能跨过去的是童年，他是被骂着野种长大的，所以他不能失去仅有的尊严，他还有妈妈。
“我觉得我会做一个非常好的翻译，或者留在北外。”杨林眯起眼睛，“我能行的。”
“你是月亮。”白秋鹤低头看着饭碗。
“你说什么？”
“你是月亮。”白秋鹤肯定道。或许短暂，却是月亮。
“我喜欢听。”杨林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夹了一筷子牛肉，“吃。”
白秋鹤眉头一皱，看他笑得调皮，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呢？
两人吃了饭，白秋鹤便去收拾厨房，杨林在沙发下坐着写卷子。等到白秋鹤收拾完了，便坐到沙发边上玩手机。
白妈终于在工作中抽出身来，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在软件上关心起他的境况。白秋鹤说了好，又是老套的多吃些肉，看你瘦的。
白秋鹤心里有些烦，瘦难道不好吗，非要变成大胖子？
白妈又问道：吴谦怎么样了？你要和他好好交流，你的公司还赖他投资呢。
白秋鹤越加烦躁，只是打字道：我知道的。
白妈道：你现在就关心关心他。
白秋鹤不想吵架，顺手问了问吴谦，又截图发给了母亲，白妈满意了，又关心起儿子衣食住行，白秋鹤一边敷衍，一边看着吴谦的消息。
吴谦：林岱牛逼坏了，居然搞到赵洁莹的出轨把柄。他们夫妻真的牛。
白秋鹤看了杨林一眼，发去一串省略号。
吴谦正愁没有地方八卦，继续道：这官司要完了，我估计赵洁莹得亏一大笔钱出去。对了怎么网上一点杨林消息都没有，他真退圈啊？别啊，我好不容易认识一大明星。
白秋鹤：他考研呢？
吴谦：？？？
白秋鹤干脆拍了张杨林看书的背影发过去。
吴谦：？？？
吴谦：啊啊啊！
吴谦：这是我家啊。
白秋鹤：我家。
吴谦：哦。他怎么在这里？
白秋鹤：你自己租给他的，你忘记了？
吴谦捂着脸，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心里八卦着杨林生父的事，想不到人家还住在自己家里，便有几分不好意思，但到底是八卦**胜过了一切。
吴谦：他舍得娱乐圈里的风光？灯红酒绿？琼楼玉宇？
吴谦见白秋鹤没有回答，自己絮絮叨叨：他真是个狠人，我谁都不服就服他。
又道：他爹在公堂上的狠劲也指望不上了，我觉得他爹一离婚就会生个儿子，家产和他没半毛关系，不然他爹的婚就白离了。啧啧啧，真可怜，幸好我爹不这样。
又关心道：他成绩怎么样？
白秋鹤：比你扎实，就是复习的晚了，不知道能不能上。又悄摸摸补上：北外，自己考上的。
吴谦没听出自豪，只是心里啧啧了两声，他是国内读的高中，一个外地人北外还是不错了。
吴谦不想提读书的事儿，心里烦着呢，便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差去武汉啊，有没有特产寄一点。
白秋鹤：明天。特产你自己淘宝。
吴谦便哇哇说他无情，白秋鹤放下手机，看了杨林几眼，道：“我明天去武汉，下次见。”
“嗯，等你回来。”杨林没回头，专心写着手里的卷子。
白秋鹤心里琢磨着，过了会觉得索然无味，不愿在想，索性回房间躺着去了。临睡前，他又打开了杨林的超话，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少，甚至还有分享林岱离婚八卦的，似乎是对家的粉丝在笑话。
白秋鹤躺平，呼着气，尽力让自己忘记麻痹。
没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没有什么是不能遗忘的，时间够久便好。
明天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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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再别（白秋鹤驴唇马嘴的告白暗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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