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回

凡为过往,皆为序章。

此段前情过后,萧山便被囚禁起来。再往后天下换了人坐,小皇帝继位至今,已是第三个年头。

以上种种,非我有意为难萧山,我不过是做了全天下作者都会做的事情:众所周知,一篇小说的主角要不停地陷入困境,被他人、被自己拯救,如此这般才会有剧情推进,可我印象当中——那前传内容分明已作弃稿,秦天怎会知道呢?

困惑之余,我目送三人离去,心头有些触动。没想到主角的一段往事,牵扯到了许多 NPC 的人生,心血来潮的一处闲笔,就教他们的行为轨迹都发生改变。这便是文字的力量吗,如此宏大、如此深不可测,我垂下眼来看着自己的手。

「从此往后,这至高无上的权力便属于你。」曾有声音在我脑中这样说道,可以肯定那人不是秦天。但这是什么意思,我一点也不明白。

"咕——",想要解开那谜一般的话语,或许不急于现在,我的肚子还在呼唤着我呢。

「喔!」

脚踏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我忍不住发出感慨。没想到静谧的三层楼底下,会有这么个热闹所在。

楼梯间正对的是一个落地罩,硬木浮雕上刻满了精美的图案,低调中彰显大气。迈着脚步踏入大厅,才发现这样的罩还有三重,有限的空间变得错落起来。两侧位置上设有雅座,只不过被屏风阻隔看不分明。

我穿行于大堂之中,满脑子想着怎样的菜适合打包。老实说,自从上次吃饭引发了不小的风波,我便在心中盘算,如若再次吃饭,绝对避免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幸而堂倌迎了出来,「客官这边请,您看今儿吃点什么,有蟹黄玉柱、百合水引……」

我连忙打断他指引我坐下的那个步骤,「小二,我是连翘房的住户…可以打包吗?」

说来奇怪,这里的几间上房,门牌清一色地挂着药名,不知暗藏什么玄机,难不成这间客栈是药房改的?

我见堂倌一时愣住,心想青瓷这小子真不靠谱,是不是忘打招呼,于是拔高声音重复一遍,「是三楼第一间的连翘房……」

说时迟那时快,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我察觉背后有人便回转头来,却仅仅瞥见了护腕上的枫叶纹,早已不见其人。

话说那枫叶纹,好生眼熟。我手指背后,「刚才那人,你看清了吗?」

可堂倌小哥自动忽略了我的问题,「哦!陈公子随我来后堂,小店今日的菜式有…」

我犹豫再三,只得干巴巴地接了那句话。

而后,我坐在等候位上望着柜台发呆。那儿直通后厨,可以看见半掩的帘子后面,大厨处理鱼鳞以及擀面的身影。热气蒸着我的耳,我不自觉地摸摸耳朵,方才那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好像面条一样被拉长。

「记住,点菜时你要这么讲:清蒸鱼面,鱼不要切片。还有,」那声音了无平仄地说,「做好以后立即取走,切莫再经他人之手。」

事后我是怎样鬼使神差地拎着食盒回到屋内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待我回神,我已凑近盯着被筷子挑起的面条看了许久,久到那细微雾气是如何散去的都被我的双眼捕捉得一清二楚。我仿佛看到秦天的那张脸也出现在袅袅雾气中,「一切随心而动,自会水落石出。」

「你不明白的。」我默默说道,抬手拂去面上烟雾。一个作者最怕的就是困在无法推测的剧情里,看不清的前程,与现实又有什么分别。

心中一口闷气,我泄愤式地戳了戳碗内鱼那圆滚滚的肚子,谁知鱼肚应声崩裂,内里掉出一个竹筒。

还能这样?我心下惊奇,将其从面汤中捞起,抽出里边纸条。只见最外面写着「连翘房住户亲启」。

我眉头皱起,抖落字条展开查看。

「今夜亥时,枫叶林见,有要事相商。」落款画了一片枫叶,写着杨晓枫。

我望着陌生的名字喃喃出声,最左还有一行小字:二更锣后,柴房无人,后门小路,沿山径过桥。方便前来,不方便亦来。

「阿嚏!」

风寒露重的夜……哎,只有傻子才会听信一张纸条的邀请,寝食难安外加辗转反侧,心说我不过是睡不着觉起来散步,接着偷摸绕到柴房附近,远隔着一堆草垛,望着灯火通明的房子和不知要操劳到几时的人们懊恼不已。

对不住,这傻子名叫陈雨奇。

我怎会蠢到相信,写纸条的这人显然搞不清楚状况。晚上的柴房分明也有人在,二更锣后柴房无人?笑话,看样子他们可以劳作整个通宵,我实在坐不住,摇摇头准备回房睡觉,此时耳旁传来一个声音。

「真是故人相逢,你也在此坐观天象?也对,这里地势开阔,看星星再合适不过了。」这嗓音听来相当耳熟,再一转头我差点破口大骂——

「秦天?!你还有心思谈这个,快给我解释一下你上回说的那是什么?」

「别急嘛,」秦天噙着笑,「你看那边。」

我气鼓鼓地望去,怒气竟一时消了,「北斗七星?」

他说得不错,此时此地确实适合观看星象。美丽的星斗散于天际,熠熠生辉。

一二三四…我起了兴致,手指天空一一细数,六、七……是我眼花么,怎么感觉不止七颗?

「眼力不错啊,的确不止七颗。听没听过一句古言:北斗九星,七见两隐?」

我转头望着秦天,夜色之中他的笑容好像带着一丝玩味……我茫然地重复道,「北斗九星,七见两隐,你想说什么?」

他站起来拍一拍身上的露水,「陈雨奇,你该走了。」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你小子……!」

可这一脚踏空了,身体随之一抖,我猛然睁开眼,面前是熟悉的草垛,原来是一场梦。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刚醒来,背后灯火通明的柴房便一瞬熄灭了,简直吓我一跳,仔细再看,那些本在劳作的人们已然不见了。恰在此时,远远传来更夫的锣声,「天干地燥,小心~火烛~」,黢黑的夜里,听来像是索命的小鬼。

真是诡异,二更锣后柴房无人,突然之间灵验了…好在这样的阴间场景我也不是头回经历了。

站在门口静静地缓和一会儿。一方面让眼睛适应,一方面也是借着星光再次看清里面是否有人,别再像上回那样……我默念几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推门而入,只听吱呀一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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