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纪恒收回落在归顾泽身上的视线，看着手上被翻得有些凌乱的纸，随手搁置在一旁的桌子，沉吟片刻后道：“阿顾，我觉得要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了，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曲纪恒从来不相信有什么没由来的直觉，认为一定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了。
归顾泽注意到的东西更多些，道：“摊主不是自然死亡的。”
他挪动尸体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渗入红霜香中的异香，还看到了老人唇边未擦干净的血迹。
他想了下，又道：“镇上的人神色也不太对劲。”
曲纪恒闻言想起了集市上来往匆匆的镇民，蹲下身子用神识仔细的检查了尸体，最后断言：“他是因为中毒死去的。”
毒性很强，老人的经脉被这毒溶化了大半。
老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让人下了如此剧毒。
看完手记的归顾泽皱眉：“他是一位有化神修为的医师，什么毒这么厉害能致他于死地？”
医师？
曲纪恒想到院子里那些散发着药香的瓶瓶罐罐，心道果然如此。
他站起身，也懒得再拿起手记翻，直接问有些走神的归顾泽：“老人有在手记里面记录这些装好的粉末有什么用吗？”
“有。”被唤回神的归顾泽回道，“是用来治疗血疫的。”
“血疫？”曲纪恒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归顾泽闻言，少有的带着些玩味看他：“按手记的记载，它和你有关。”
“我？”曲纪恒觉得有趣，对上归顾泽不相信的目光，没有半点慌乱，“我不记得自己搞过这个叫血疫的东西。”
然后他对归顾泽颔首，使唤人十分自然，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愿闻其详。”
“……”
归顾泽冲魔王翻了个白眼，然后给这个懒人讲述手记上关于血疫的记载。
“血疫是一种传染性强，潜伏期极短的绝症。不过半日的时间病患全身的皮肤就会变得血红，五脏六腑开始溶解，直到两日后病患因为内脏的溶解而死亡。”
“上面记载这是你连屠了二十座城后出现的。”
曲纪恒抱着手道：“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但在我记忆里，这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诅咒，它也不叫血疫。”
他看着面前在光束里飞舞的尘埃，眼前却是自己久远的陌生记忆中的场景。血……
到处都是血……
视野里唯一清晰的，是一只沾着鲜血的手。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稚嫩的声音。
那声音颤抖，带着乞求：“哥哥，我不想死。”
……
“叫什么？”
归顾泽耐心的等待突然不吭声的曲纪恒回过神，见他突然皱眉，便抬起脚尖轻踢了下他的靴子。
“嗯？”
曲纪恒从记忆里满目的血色中挣出，目光无意识的看向归顾泽，还有些怔然，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紧蹙的双眉松了些许：“阿顾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归顾泽的指尖在身后一下一下的敲着，声音有些泛懒：“回神了？我问你血疫在你的记忆中叫什么。”
归顾泽看了眼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曲纪恒，趁他没完全回神又踢了他一下，脑海中却是他方才皱眉时散出来的压迫气息——直到此刻他才恍然，面前的人是一位杀人如麻的魔王。
在此之前，归顾泽对这一事实其实没有多少感想。
毕竟他对手记上的话其实也不全是相信——因为曲纪恒怕血。
若非他就是亲手将曲纪恒放出来的那个人，他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怕血，看别人宰只鸡都能被吓到腿软的青年，会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王。
归顾泽承认，曲纪恒刚才的样子确实震慑到了自己。
这个在自己看来总是游手好闲的人终于有了些魔王真正该有的气势，这让他心中觉得新奇。
他的心里有些泛痒，但却又不知道自己想做些什么，只是指尖叩桌的速度快了几分。
曲纪恒没留意到面前的人其实有些走神了，他把自己声音放软了下来，带着些求助：“阿顾。”
“干嘛？”归顾泽收回思绪，抬眼看着脸色不知为何有些尴尬的人。
曲纪恒抿了抿唇，脸上泛起薄红，似是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含糊道：“我……腿有些软。”
“……”
归顾泽双眼微微睁大，震惊地看着曲纪恒，心中刚立起的魔王形象顷刻间崩塌。
不是？光是想想都吓成这样？
他不禁怀疑刚才有些心痒难耐的自己。
就这人现在的模样，真的是一个魔王该有的样子吗？
对面炽热的求助目光让他没再想下去，几步上前扶住已经有些站不稳的某人。
曲纪恒半靠在归顾泽身上，声音虚弱道：“谢谢阿顾，阿顾真好。”
归顾泽侧了侧头，躲开曲纪恒落在耳后的呼吸，心中后悔，想把身上的人摔地上。
他的声音泛着些冷意，警告得寸进尺的人：“把你的头从我肩上挪开。”
感受到杀意的曲纪恒自觉抬起头，收起了挑逗的心思。
他半个身子趴在归顾泽背后，归顾泽要是要看他就得侧头，深知归顾泽脾性的曲纪恒偷偷松了一口气。
知道在场唯一一个能看自己的人不会看自己后，曲纪恒也没了尴尬，开始回答归顾泽前面问的问题：“它叫“神赐”，不过这个名字不是我起的。”
说着，他又为自己辩护：“所以我不记得血疫不是我的问题。”
归顾泽敷衍的点点头，注意力集中在“神赐”这个名字上：“神赐予的死亡？”
归顾泽这话音刚落，不知是触到了曲纪恒的那根神经，让他倏地笑出声来。
归顾泽感受着身上另一具躯体传来的震动，再次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他早就习以为常，因为曲纪恒时不时就会这样，这总让他觉得这位魔王是不是该去看看大夫。
但又因为习以为常的惯性，他没察觉到笑得一脸灿烂的某人又把头搁在自己的又肩上。
笑够了的曲纪恒赶在归顾泽不耐之前止住了笑声，如以往一样没解释自己笑的原因。
他清了清嗓后，靠在归顾泽耳畔边开口，正色道：“阿顾说对了一半，当时人们认为这是神的祝福，所以才取名为‘神赐’。”
“祝福？”归顾泽讥讽道，“那些人赶着去投胎？”
曲纪恒差点又要笑出来。
但他努力忍住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严肃一些：“当时血疫是一个部落用来处死犯人的，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神赐予你永远的安宁’。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赶人去投胎吧。”
归顾泽突然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发红的右耳，将又开始作妖的某人推开，把柜中的药收入袖中：“这位神明管理的业务真是广泛。”
他如此评价道，手上的动作不停：“既然‘神赐’只是用于处刑的诅咒，那它怎么成了如今不受控制的‘血疫’？”
缓过来的曲纪恒上前同他一起收拾，将记忆中的信息尽可能地讲述给青年听：“这个部落原先与世隔绝，后来不知为何被外界的人知晓，有不怀好意的人觊觎神赐的无解，闯入部落索要无解后，便将部落的人都杀了，夺走了神赐。”
“只是他们不知道，神赐只有部落里的每任首领才知晓如何正确使用。于是这些人成了神赐的祭品，通过他们蔓延开的神赐所过之处皆是血流成河。直到半年后，神赐才被控制住。”
曲纪恒的声音沉沉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神赐’才成了大家口中的‘血疫’吧。”
收拾好药瓶的归顾泽走出木屋，对于这段往事，他只说了句：“这是他们应付的代价。”
曲纪恒阖上这扇不会再被主人推开的门，将清香封在里面，闻言一笑：“那阿顾觉得我应该会付出什么代价？”
归顾泽瞥了眼身侧笑得一脸无害的魔王，轻哼了一声：“这得问死在你手下的人，毕竟你夺走的是他们的生命。”
曲纪恒竟也认真思索了下：“大抵是一命偿一命？”
“那你可有得还了。”
“阿顾会等我付完代价吗？”
“不会。”
“……阿顾好无情。”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两人回到了集市。
和他们离开时相比，此时的集市更冷清了，还坚守在摊位的人脸上也尽是不安。
曲纪恒在扯着归顾泽去买了早点后，非常自觉地对距离两人最近的一个男子道：“方便问一下，今天集市的人为什么这么少吗？”
旁边正在吃着糕点的归顾泽听到他开口时差点被噎住，然后毫不犹豫地跟他拉开了距离。
被搭话的男子顺着柔和的女声看去——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弯着双眸看着自己，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位稍矮的戴着帷帽的人，浑身上下散着冷气，一看就不好惹。
男子没忍住后退了一步：“女侠是在问我吗?”
戴着黑色面巾的“女侠”应道：“是的，我和妹妹本想来逛逛，却不想人这么少。”
话毕，“她”被身后的“妹妹”几步上前一脚踹上小腿。
男子不自觉地又后退了一步——他好像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
是这样的，我们的魔王是一只爱对着阿顾撒娇的狐狸，我们的阿顾是一只脾气不太好，但是会无意识纵容黏着自己撒娇的魔王的猫猫[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