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到处都是血……
视野里唯一清晰的，是一只沾着鲜血的手。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稚嫩的声音。
那声音颤抖，带着乞求：“哥哥，我不想死。”
……
“什么印象？”
归顾泽耐心的等突然不吭声的曲纪恒回过神，见他皱眉，脚尖轻踢他的靴子：“想起自己屠城的片段了？”
“嗯。”
曲纪恒从满目的红色中挣出，还有些怔然，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归顾泽撑在身后一下一下敲着的指尖蜷了下：“记得屠城，却不记得血疫……”
他看着曲纪恒幽蓝色的眼睛：“你叫它什么。”
他对手记上的话其实也不全是相信——因为曲纪恒怕血。
若不是归顾泽亲手把这人从魔殿里放出来，他也不敢相信这个怕血怕到看别人杀鸡都得腿软，就差晕过去的青年，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嗜血魔王。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装的。
不过归顾泽觉得不太可能，一个魔王装怕血干什么？让别人觉得他很弱，然后上门送人头？
但至今除了他，无人知晓魔王的踪迹，装给谁看？
曲纪恒对上归顾泽带着探究的目光，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抿着唇，避开了他的目光。
“阿顾。”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些乞求，“可以等一下再说这个吗？”
“为什么，”青年看到他脸上的尴尬，只觉莫名其妙，“你给它起了什么别人听不得的名字？”
“没有。”曲纪恒飞快否认，不想让青年误会。
“那怎么不能现在说？”归顾泽问。
“……”
曲纪恒脸上泛起薄红，似是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含糊道：“我……腿有些软。”
“……”
归顾泽双眼微微睁大，震惊地看着曲纪恒。
不是？光是想想都吓成这样？
就这人现在的模样，真的是一个魔王该有的样子吗？
对面炽热的求助目光让他没再想下去，几步上前扶住已经有些站不稳的某人。
曲纪恒半靠在归顾泽身上，声音虚弱道：“谢谢阿顾，阿顾真好。”
归顾泽侧了侧头，躲开曲纪恒落在耳后的呼吸，心中后悔，想把身上的人摔地上。
他的声音泛着些冷意，警告得寸进尺的人：“把你的头从我肩上挪开。”
感受到杀意的曲纪恒自觉抬起头，收起了挑逗的心思。
他半个身子趴在归顾泽背后，归顾泽要是要看他就得侧头，深知归顾泽脾性的曲纪恒偷偷松了一口气。
知道在场唯一一个能看自己的人不会看自己后，曲纪恒也没了尴尬，开始回答归顾泽前面问的问题：“我确实不叫它血疫，我叫它叫“神赐”，不过这个名字不是我起的。”
说着，他又为自己辩护：“所以我不记得血疫不是我的问题。”
归顾泽敷衍的点点头，注意力集中在“神赐”这个名字上：“神赐予的死亡？”
曲纪恒正满意自己终于成功维护了一次自己的形象，听到归顾泽这么一说，没忍住笑出声来。
归顾泽感受着另一具躯体传来的震动，再次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他早就习以为常，因为曲纪恒时不时就会这样，总让他觉得这位魔王是不是该去看看大夫。
但又因为习以为常的惯性，他没察觉到笑得一脸灿烂的某人又把头搁在自己的肩上。
笑够了的曲纪恒赶在归顾泽不耐之前止住了笑声，如以往一样没解释自己笑的原因。
他清了清嗓后，靠在归顾泽耳畔边开口，正色道：“阿顾说对了一半，当时人们认为这是神的祝福，所以才取名为‘神赐’。”
“祝福？”归顾泽讥讽道，“那些人赶着去投胎？”
曲纪恒差点又要笑出来。
但他努力忍住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严肃一些：“当时血疫是一个部落用来处死犯人的，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神赐予你永远的安宁’。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赶人去投胎吧。”
归顾泽将又开始作妖的人推开，将柜中的药收入袖中：“这位神明管理的业务真是广泛。”
他如此评价道，手上的动作不停：“既然‘神赐’只是处刑的道具，那它怎么成了如今不受控制的‘血疫’？”
缓过来的曲纪恒上前同他一起收拾，将记忆中的信息尽可能地讲述给青年听：“这个部落原先与世隔绝，后来不知为何被外界的人知晓，有不怀好意的人觊觎神赐的无解，闯入部落索要无解后，便将部落的人都杀了，夺走了神赐。”
“只是他们不知道，神赐只有部落里的每任首领才知晓如何正确使用。于是这些人成了神赐的祭品，通过他们蔓延开的神赐所过之处皆是血流成河。直到半年后，神赐才被控制住。”
曲纪恒的声音沉沉的：“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神赐’才成了大家口中的‘血疫’吧。”
收拾好药瓶的归顾泽走出木屋，对于这段往事，他只说了句：“这是他们应付的代价。”
曲纪恒阖上这扇不会再被主人推开的门，将清香封在里面，闻言一笑：“那阿顾觉得我应该会付出什么代价？”
归顾泽瞥了眼身侧杀人如麻的魔王，哼笑了一声：“这得问死在你手下的人，毕竟你夺走的是他们的生命。”
曲纪恒竟也认真思索了下：“大约是一命偿一命？”
“那你可有得还了。”
“阿顾会等我付完代价吗？”
“不会。”
“……阿顾好无情。”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两人回到集市。
和他们离开时相比，此时的集市更冷清了，还坚守在摊位的人脸上也尽是不安。
曲纪恒非常自觉地对距离两人最近的一个男子道：“方便问一下，今天集市的人为什么这么少吗？”
归顾泽听到魔王问话的声音，毫不犹豫地跟他拉开了距离。
被搭话的男子顺着柔和的女声看去——一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弯着双眸看着自己，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位稍矮的戴着帷帽的人，浑身上下散着冷气，一看就不好惹。
男子没忍住后退了一步：“女侠是在问我吗?”
戴着黑色面巾的“女侠”应道：“是的，我和妹妹本想来逛逛，却不想人这么少。”
话毕，“她”被身后的“妹妹”几步上前一脚踹上小腿。
男子不自觉地又后退了一步——他好像听到了骨头折断的声音。
但面前的“女侠”却像是没事一样，反而有些抱歉地道：“小妹脾气不太好，没买到糖葫芦，正同我闹脾气呢。见笑了。”
男子干笑了两声，没敢说这闹脾气的动静有些大：“两位女侠来的不巧，最近几日附近有人染上了血疫，大家都不敢出门。若不是我实在没存粮了，我也不会在这儿呢。女侠还是快些找地方避几日吧，真染上血疫可就死路一条了。”
血疫？这么巧？
“女侠”曲纪恒听到这，眼中的笑意更甚，像是平静的湖水起了涟漪，叫人移不开眼，但他的语气却是受惊的：“竟是血疫？！方便告知一下在哪吗？我与小妹好避开。”
男子不疑有他：“附近的碧血村和那一边的村子都有人染上了，听说还有染上的人跑到水彩镇上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两位“女侠”已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一个袋子从两人离开的方向不轻不重地砸到他肩上，随之而来的是融于风中的声音：“谢礼。”
两人穿梭在树林间，沿着来路回奔。
在树叶被惊动的碰撞声中，归顾泽突然开口说话，声音听不出情绪：“姐姐可真大方，那谢礼都能让妹妹吃一年的糖葫芦了吧。”
曲纪恒被这阴阳怪气逗得笑出声：“阿顾是在恼我把红尘给了那人吗?”
老人用红霜的根部磨的粉末与其他一些珍稀药材按比例混合，置于玉制的药瓶中数月，药材的药性从冲撞到融合，最后成为能治疗血疫的药——老人将此起名为红尘。
手记的最后一页，他说明了起名为红尘的原因：起初是为了纪念自己死于血疫的亡妻。但制出红尘后，时间已抚平别离的伤痛。于是红尘的意义不再是纪念，而是祝福。
红尘一遭，愿与所爱之人到白首，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
归顾泽没有回话，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曲纪恒愉悦地笑了声，忽地出现在跟踪两人的男子身后，语气淡淡：“我不大喜欢贪得无厌的人，正好小妹也不太喜欢你，这谢礼我就收回了，下辈子记得当个好人。”
没等男子反应过来，一根被随手折下的树枝就直直地从后面穿透他的喉咙。
曲纪恒目光下垂，等到男子咽了气后，拾起出现在他身旁的袋子，追上远去的青年。
……
碎银与药瓶在袋子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被归顾泽反手接住。
“又反悔了？”他淡淡地道。
“嗯哼。”曲纪恒干脆地承认，“阿顾又赢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这些奇怪的人没有一个是没有带着目的来靠近我们的，但你似乎总觉得他们之中会有人是单纯会对我们好的。”
“这一点与你的身份一点都不符。”他评价道。
是这样的，我们的魔王先生是一只爱对着阿顾撒娇的猫猫，我们的阿顾是一只脾气不太好，但是会无意识纵容黏着自己撒娇的魔王的猫猫[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神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