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妇人生子

“那就是……”王啼猛地一震,顾不上身体前倾扯动腹部伤口的痛意,眼珠子微微转了转,了然于胸道:“相爷是说,李非境有反意?”

九门提督步兵统领衙门的作用是戍卫京师,可调动京都各门守卫,李非境几乎一令下而九门齐动,届时他一旦隐匿封城,别说消息,便是飞鸟难越。

若当真如相爷所言,那么这场宫变对太子极为不利。

相爷自案头拿起一封火漆书信递过去,“姑且试一试吧。”

王啼面色凝重,接过揣进怀里,抱拳行礼后快步离开。

长街当空,明月无暇,梧桐树上几只黑鸦扑腾着不肯栖。王啼纵身上马伏低身体疾驰,马儿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打了个响鼻,王啼将配剑搁置在马侧,单手拍了拍马颈安抚它。

他乘着凉风于夜奔行,脑中飞快地思量着。那个伏击自己的黑衣人虽也受了伤,但杀自己之心不减,现在赶回王家府邸,无异于给家妹带去灾祸。

并且,黑衣人们未必不会埋伏在王家大院周围,可能业已张开大网等待着自己。于是他调转马头,直奔着听召时在皇宫大院外安排的临时住所。

他顾不上查看伤口,点燃蜡烛便伏案草草书就一封家书后秘密唤来王家传信的驿卒,他略略沉吟,并未将相爷的火漆书信一并交给驿卒。

眼见着驿卒悄无声息潜入墨泼一般的夜色中,王啼这才返身回到房中解下软甲清理伤口。

腹部的衣物泡了血粘在伤口上,脱下来的时候还扯下些烂肉。原本赭黑色的血迹突然变得鲜艳欲滴,他锁紧眉头咬紧牙关,就着房间的凉水冲了一下一拳长短的伤口,然后翻出金疮药洒了上去。

正在缠绷带,忽地听闻一声呼号,“宫内再遇刺客,速去救驾。”

王啼神情猛地一肃,飞速往腰上缠了两圈绷带穿上软甲提剑破门而出。

待他赶到宫门外时,禁军守卫们忽然拦住他的去路。他勒住缰绳,拿出腰牌亮了亮。饶是陛下亲赐的御前侍卫现在竟也遇到阻力,侍卫拔刀环伺,剑拔弩张之际,王啼抱拳协商道:“敢问姜统领可当值?若当值,不妨请来一见。”

侍卫们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火速离开去禀。城楼上守城的将领正在逡巡,闻言遥遥看了过来。他不知与那守卫说了什么,守卫赶回来将他放进宫内。

夜幕低垂,天的底色如墨泼般浓郁,如深海幽蓝眯起眼,露出那一线深邃的黑瞳中布满了寒光闪烁的繁星。银河琼浆玉液般将倾未倾,被一缕丝棉的白云描边,静谧狂放,美得惊人。

王啼瞥了一眼,猛地一颤,复又抬眼去看。心道如此良辰好景,却不知她在何方?若见到这样的星海也会发出赞叹,会展颜吧?

姜寒光统兵急匆匆走来,甫一见到王啼,绷紧的神情恍惚了一瞬,开口道:“王小将军?你没死?”

王啼不知他何出此言,靠过去问道:“姜统领何事令你如此紧张?”

他四下看了看,头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与他窃窃私语。“方才有人持你腰牌进宫,被侍卫识破按下,正欲杀之,却得他伙伴搭救,中箭而逃。绕是如此,想来也活不下去了,毕竟射成了刺猬,逃也是无用。”

他啧啧两声,“我心想啊,若非王将军你遭遇不测,歹人怎会拿到你的腰牌?”

王啼细细听着不置一词,待他说完,翻手向上递到他的面前,掌心赫然是他听召时陛下钦此的御前侍卫令牌。

黄色的暖玉还能瞧见里头血丝纹路的走向,凶恶的狴犴长着大嘴獠牙毕现。红色璎珞串珠,翠碧的一小颗一小颗垂在一侧,不是御赐腰牌,又是何物?

姜寒光挑眉,转身与身旁的人道:“搜来的腰牌呢?”

有侍卫慌忙递过来,两块牌子放在一处,乍看之下有如双胎,形神俱似。姜寒光不知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王啼翻过自己的牌子,侧面写着一个小字。夜色昏暗,姜寒光一眼之下没能看清。

他翻转自己手中的牌子,上上下下仔细看过后确认没有刻字。

姜寒光眼神复杂,手腕一转将那块伪造的令牌收起来。王啼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讶异,沉眸问道:“姜统领有何顾虑?”

“这腰牌陛下陆陆续续赏出去几十块,显赫权贵们挂着权当做荣耀一般挂在腰间,进出皇宫时无人会阻。”

王啼不解。若当真有这么多块牌子,为何姜寒光会认为被杀害的是自己?再见时的那种惊诧不是似作伪,他是真的以为自己被黑衣人扑杀了。

“姜统领,若真如你所说,那这皇宫内只怕危机四伏。”

姜寒光颔首,“我怕的正是这个,所以就在半个时辰前刚下了命令,所有持此种令牌的一律不准放行。”

他稍稍停顿,扬眉望向王啼,神情颇为复杂,“旦有硬闯者,杀无赦。”

好一个杀无赦。

王啼虽心惊,但仍面不改色,又道:“夜深如此使得,白昼如何?不怕群臣聚而讨之?”

未待姜寒光回答,侍卫匆匆来报,怡妃娘娘夜闯陛下寝宫,已被徐公公拦下。

二人对视一眼,往陛下的寝宫赶去。

没走几步,又一名侍卫神色慌张来禀,“大人,大事不好,怡妃娘娘要杀徐公公。”

要说徐公公此人,颇有些传奇色彩。当年他家道不曾中落时,因着为人豪爽,又挥金如土,喜好结交五湖四海的侠客,于画舫,于楼阁中夜夜笙箫,在涪陵一带声名大噪。他的祖父曾任盐运司长官,他是家中三代单传,从小到大不曾受过挫折,顺风顺水,呼风唤雨地长到三十岁的年纪还不愿成家。

就是那年,朝廷严查江南世族贪腐一案,牵连甚广,其中主犯陈家与徐祖世代交好,为了陈家一事散尽家财也没能将人救出来。后来得高人点拨,恍然大悟,陛下要的未必是贪腐的真相,但想破除江南世族千百年来积攒的影响力的壁垒是真。

心灰意冷之际,徐祖醉酒,被有心人诓骗着写下一首大不敬的绝句来。几乎还未酒醒,人已被打入死牢。从此徐家没落,余下男丁一应发配边疆充军。然而路遥水重,死在路上的人数不胜数,陪他长大的老奴不忍徐家绝后在路上反了,而立之年的徐家独苗长孙徐骁突出重围侥幸逃脱。

后来,世间再无徐骁,却多了一个面慈少语的宦官——徐公公。

姜寒光与王啼极奔而去,第三波侍卫又至。他们急得刹不住车,跪下还滑行了半丈,“禀大人,怡妃娘娘受惊,动了胎气,血流不止,恐……”

“恐什么?”姜寒光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急切问道:“可请太医?”

“禀大人,太医这几日一直住在旁边的宫殿,怡妃娘娘发难时,太医就在路上了。是以,几乎没有耽搁,娘娘这边不适,那边太医就把上脉了。”

“太医说了什么?”

不待他摇头第四名侍卫赶到了。

“禀大人,大事不好,太医说娘娘有临盆之兆,今夜最为凶险。”

王啼不懂妇人之事,扭头看向姜寒光。只见他寒着脸,额上沁出薄汗,咽了口水,缓慢开口道:“传我的命令,封闭宫门,各处宫殿不得随意走动。”

侍卫们抱拳应下,四散开去。他望向王啼,扯起嘴角笑得难看,“怡妃娘娘若诞下王姬,普天同庆。但若是皇子……”

他环顾四下,只觉大风穿梭无处不在,深秋冷意霜重,压得花枝抬不起头。

“常闻妇人产子九死一生,俱是以命相博,怡妃娘娘月份未到,这……”王啼不知作何表达才妥帖,斟酌半晌,快到陛下寝宫时忽地了悟。

为何陛下不曾唤太医,却备下太医?难道徐公公能未卜先知不成?

正想着,看到几个小公公排排站在大殿门口,台阶上瘫坐着一个人,走得近了方才瞧见,这不是一直负责为怡妃娘娘安胎的李太医吗?姜寒光上前一步,行礼道:“李太医怎在此坐着?娘娘情况如何了?”

李太医神游天外般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眼不聚焦,唇齿打架,结结巴巴回道:“拦,拦住,拦住了。”

姜寒光抬眼看去,这七个小太监俱是腰板挺直,脚下生根,除却徐公公门下,还有谁的太监徒子徒孙们去练拳脚?

李太医神形具散,斜躺在白玉阶上,呆呆愣愣,口中喃喃自语,“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姜寒光一把揪住李太医的领口要往里头拖,小太监们各个横眉冷目叉腰拦住,细声细语却恶语相对,“姜大人,圣上有旨,娘娘身体欠安,任何人非召不入。”

姜寒光登时冷目横眉,正要发作,里头传来一声妇人的尖叫,如晴天闪电,炸裂所有人的耳目。

注:架空文,借用了各朝官职。大可不必作历史考究,权作博君一乐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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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兵甲事
连载中乔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