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幽

马车一路向南,终于半月后抵达云幽谷附近村镇。三人暂居客栈休息一日后,于次日递帖登门拜访。

是日小雨,霜雪相和,见云幽谷白绸满覆,上下一片悲恸怆然。

三人于谷口等候约莫一炷香后,方见那持帖前往通禀的弟子返回:“三位请进,我们谷主已在中堂等候。”

“烦请郎君引路。”陆长熙作揖出声。

弟子颔首伸臂:“请。”

“多谢。”陆长熙回,话落牵起池予安随人踏进了谷中。

半路,陆长熙问:“不知而今你们谷主为谁人所任?”

但听弟子答:“孙正则孙师伯。”

孙正则即是石韫钰的师弟,亦是曾为云幽谷弟子的袁展晨的师弟。

不多时,三人已至中堂,见孙正则负手而立,正看着墙上一幅山河图出神。

“师伯,人已带到。”弟子作揖出声。

闻声,孙正则回神转身,淡淡应声后看向陆长熙开口:“青玄宗一案已结,我师兄也已谢罪,不知陆姑娘此时递帖登门又是何意?”说着自嘲一声继续:“总不会是来慰问。”

“来寻真相。”陆长熙开门见山道,“案子虽已了结,但真相尚不明朗。”

“那姑娘该去找廷尉说道,而不是来我这云幽谷。”孙正则踱步道,旋即吩咐徒弟:“千绾,给客人备茶。”

“是,师父。”千绾应声离去。

须臾,又听孙正则开口:“诸位坐吧,陆姑娘毕竟是未来的太子妃,云幽谷可怠慢不起。”

陆长熙蹙眉,只觉这话分外刺耳。

少顷,她望向孙正则出声:“若青玄宗一事确为云幽谷所为,那我希望谷主能详细告知我缘由及经过,而若云幽谷自认有冤,这不也正是个可为云幽谷伸冤正名的机会吗?”

片刻沉默后,但听孙正则回:“云幽谷无冤可伸,至于其他的孙某一概不知。”话落遣人谢客道:“若姑娘只为此而来,那还是请回吧。”

恰此时,千绾端来了茶点。

于是,陆长熙顺势道:“茶点刚上谷主便急着赶人,是否不大妥当。”

“姑娘若有兴致大可慢慢赏用。”孙正则起身接话,“只近来谷中事务堆积,亟待处理,我恐无闲功夫作陪。”

陆长熙并不恼,起身揖拜道:“长熙自不敢劳烦谷主,只恐稍后雨势变大不便赶路,还望谷主能允许长熙待雨停后再行出谷。”

孙正则不置可否,道:“我若拒绝,日后我云幽谷与朝廷之间怕是更添仇怨,陆姑娘以为呢?”说完不等陆长熙接话便兀自离去。

孙正则走后,陆长熙重回座位,瞧了眼屋外愈渐微弱的雨势,倾壶倒茶予池予安故意温声道:“你向来身子孱弱,舟车劳顿又偏逢冬雨侵身,喝杯热茶暖暖,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姜轻尘抬手接过,看着对方眼中满是暗示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谢谢长姐。”

这是昨夜陆长熙特意叮嘱她的,此行于人前她不再是袁展晨的徒弟,而是陆家长居闺阁足不出户的三姑娘,应唤她长姐而非师姐。

待茶点用毕,姜轻尘咳嗽几声看向陆长熙故作虚弱道:“长姐,我有些头晕,想睡觉。”

陆长熙起身凑近,抬手贴上池予安的额头出声:“我莫不是一语成谶了吧。”话落看向千绾续言:“不知可否请千绾姑娘为我姊妹二人准备间客房,我妹妹身体有恙,若此时赶路,恐小病成大病。”

但见千绾默然几息起身开口:“陆姑娘请随我来。”

“有劳姑娘。”陆长熙微微颔首,随即与池予安相视一眼,扶其站起后一齐跟随前往。

细雨渐停,独坐中堂的车夫将盏中茶水饮尽后,亦起身踏出了中堂,只不知是欲朝何处去。

客房内,木桌旁,姜轻尘挽了挽袖子有些心虚地将手腕枕至了脉枕上。

这是她第一次装病,还是在满是医者的云幽谷。

她眼神闪躲地瞧着面前这个自请为她诊脉的姑娘有些煎熬。

片刻后见其收手出声:“姑娘的身体无甚大碍,服几贴药静养几日也就好了。”说着一面将脉枕放回医箱一面继续:“半个时辰后便是晚膳时间,出门直行百步于岔路口左转便可瞧见膳堂。”说完起身又道:“我还得去通禀师父一声,便先告辞了,二位姑娘好生休息。”

待人走后,陆长熙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出声:“予安,你怎么看?”

“她似乎有意留客。”姜轻尘缓缓放下衣袖回话。

陆长熙点点头,收回视线提裙落座看着池予安另起话题道:“不过近来你的身体似乎比之前要好很多。”

姜轻尘沉默。

而陆长熙似乎也并非是想人回答什么,兀自继续:“袁师叔花费十余年都没能将你的病症研究清楚,而今它却在你遭难苏醒后自己慢慢消失了。”说着抬眸看向池予安温柔道:“许是因祸得福吧。”

姜轻尘抬头看着人弯唇笑笑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言。

……

这是她们在云幽谷做客的第七天,同来时一样,午后不久天空便下起了小雨,湿寒侵身,彻骨寒凉。

姜轻尘仍旧时时缩在炉火旁一刻也不愿离开。衣寒如冰,似干未干,让她的心情也如这连火都去驱不尽的水汽一样难以愉悦清爽起来。

本以为南方的冬天多少会暖和些,却不想一连好几日的雨让她仿佛泡在凉水中一般难耐。

火花哔剥炸裂开来的同时,她隐约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以为是陆长熙回来了,当即便放下书册,持伞开门欲上前相迎,却不想来者是千绾。

“你姐姐不在吗?”见陆长熙不在屋内,千绾不由发问。

“她出去了。”姜轻尘回话,随即问:“姑娘是有事情找我姐姐吗?”

这几日陆长熙并未安坐等待,多次询问孙正则无果后,便日日只身外出到附近寻找线索。带着她多有不便,因此她并未跟随。

“是也不算是。”千绾似是而非道,话落问:“三姑娘知道她几时回来吗?”

姜轻尘转头看了眼窗外已显昏暗的天色回:“应是快了。”

“那三姑娘可介意我在这儿稍坐片刻?”

闻言,姜轻尘忙后退半步,抬手道:“姑娘请。”

千绾微微颔首,落座于矮桌旁,抬眸之际瞥见本被倒扣在桌上的医书,复问:“三姑娘也对医术感兴趣?”

姜轻尘倒茶的动作一顿回:“闲来无聊随便看看。”说着忽而意识到什么又带着些不确定问:“我……是可以翻阅的吧?”

“自然可以。”千绾浅笑,“秘不外传的东西又怎会大摇大摆随意放置。”

交谈间听得“吱呀”一声门扉开启,而后便见陆长熙抖落伞面雨水抬步走了进来。

“长姐。”姜轻尘起身轻唤,注意到其怀中抱着一个纸包,未走近便闻到丝丝香气自其中溢出,是肉包子。

陆长熙搁下纸伞,将纸包递给池予安道:“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说着瞥见千绾也在又问:“千绾姑娘是在等我吗?”

“师父遣我来同二位姑娘讲个故事。”千绾作揖表明来意。

陆长熙抬眸,心下了然,提裙落座倾壶倒水,推至千绾面前回:“姑娘请讲。”

姜轻尘隐约猜得到是哪个故事,她瞧了眼怀中的包子,有些馋,复看了眼面前两人又觉眼下不是分包子的时候。可凉了就不好吃了,她想。

纠结几息,终还是没抵得过近在眼前的香气的诱惑,她尽可能降低存在感地从纸包中拿出一个咬了一口。

*

那是一个骄阳如火的盛夏,是孙正则拜入云幽谷的第一天。

拜师仪式结束后,将将十岁出头的孙正则便将行李一半背着一半抱着,在一位弟子的带领下朝寝舍去。

“哎,韫钰!”

闻声,孙正则抬头,顺着引路弟子的视线看去,见几步开外一位同着一身蓝色弟子袍的少年回过了头。

但见其一面走近一面开口:“师兄喊我有事儿?马上开饭了,我可还赶着抢饭去呢,若是晚了今天的红烧狮子头可就一个都不剩了!”

引路弟子用眼神指了指孙正则回:“谷主新收的徒弟,你帮我带他去寝舍吧,我突然肚子不舒服,急着去趟茅厕。”

石韫钰将信将疑:“师兄不会是找借口要先一步去抢饭吧……”

这话让引路弟子失语笑了,揶揄:“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好吃懒做啊?”

“我只是好吃何时懒做了?”石韫钰反驳,旋即摆摆手:“罢了罢了,今日我心情好不同你计较,我带他去,师兄你啊快去如厕吧。”

“那行,谢了。”

“客气。”

引路弟子走后,石韫钰瞧了眼孙正则,一把提过其怀中的包袱问:“师弟,你叫什么啊?”

“孙正则。”

“嘿!这名字不错,一听就是个大好人。”

一路上,石韫钰嘴便没个停的,几乎要把孙正则的七大姑八大姨都问个清楚明白。

途经池上小桥,四下张望间,孙正则瞧见不远处垂柳树下,一弟子正悠闲躺在醉翁椅上小憩。一本《神农本草经》被展开来掩在其面上用以遮蔽毒辣的日光,夏风拂过,吹起书皮一页,后凝滞不前,待书页落下,又顽皮扬起,循环往复,无意休止。

“师兄,那是谁?”孙正则抬头看向石韫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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