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得十分伤心，他手足无措吻去我的眼泪。胡茬有些刮人。那轻微疼痛感不知为何引得我浑身炽热，悲伤稍稍淡去。
他说：“别哭，我们做些快乐的事。”
我们的确很快活。是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放纵与恣意。
在这夏夜的旷野，在稻禾的清香里，在溪水的清凉里，在蛙鸣的热闹里，我们拼命压着嗓子，让那股激情只在体内冲撞，以免惊扰这俗世的安宁。
直到精疲力竭，直到地老天荒！
我们终于平静了。
溪水冲走汗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躺在溪边浅水区的鹅卵石上，缓缓呼吸，我爬在他柔软厚实的身上，累得只想睡去。
他说：“那部电影，我后来看了很多次。”
我抬头看他，他双手枕在脑后，双眼望着夜空中的星。那一刻我觉得他很遥远。我擦着他的身子往上挪，脸贴住他的脸，这才安心。
他顺势放下手，搂住我的腰，在我额头轻轻亲了一口。
他说：“如果他没事，我跟他可能就像电影里那样，各自成家，难得一见。那座山，一起放羊的日子，美好到不现实。他们一辈子都困在那段时空里，耗尽一生去追忆。”
我把他的另一只手从头上取下来，五指相交，紧紧握住。心里一片悲凉。他在说他们，又何尝不是在说我们。
这个炎烈的夏天，会困住我们多久呢？
我甚至没注意到他这段话说得过于文艺，全不似平日里的口气。
他说：“你还年轻。”
我知道他在解释，他是为我好。但我不想听。我亲上去封住他的嘴。眼泪流进嘴里，是苦涩的。
我回到家已是半夜。他送我到门口。我才想起出门过于匆忙，忘了带钥匙。
我在犹豫是敲门，还是转身跟他回家。
门却从里开了，灯光打出来。我爸站在门后，衣着整齐，不像刚睡醒。
我顿时心虚，说不出话。
我爸抬头看向小梁哥，笑着说：“又麻烦你把他送回来了，今晚打到多少鱼啊？”
小梁哥笑笑说：“打了不少，明天我拿一桶过来，你和婶子尝尝鲜。”
看到他说谎不打草稿的模样，我忍不住想笑。
我爸说：“那怎么好意思？夜深了，就不留你坐了。”
小梁哥走后。我爸把门锁上。搬了一张凳子，让我坐。
我心中一个咯噔，难道我爸起疑了？可我瞬间又平静了，就算他知道，也休想拆散我和小梁哥！却不敢看他的脸，低头等他说话。
他拿起桌上剩的半杯冷茶，喝了一口，叹气，说：“你还年轻，很多事情掌握不好，糊里糊涂容易做错事。”
我爸内敛不擅于表达感情。我跟他很像。我此刻尴尬得没法问他是否知晓了我和小梁哥的事。
“爸，我十八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真的知道？”我爸的语气始终平静。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加强了语气。
“行吧，快去睡吧。”他不再说什么。
我松了口气，快步跑上楼。心里疑惑万分，却不敢问。我躺下后跟小梁哥说晚安，没提这事，怕给他添烦恼。
次日一早我下楼洗漱，吃早餐，我爸跟以前一样，仿佛昨晚他只给我开了个门，什么也没说过。
我安心了。
或者说我本能的想避开任何可能干扰到我和小梁哥相处的人和事。我爸不再追究，我更不会提。
因此我很不喜欢小梁哥的朋友们。他们经常在小梁哥家吃酒。我们彼此认识，大家生活在镇上，总归眼熟。可我跟他们无话可聊，干坐着等散席。
或许他们对我也感到奇怪。好在没人去探究。
其实我不想坐在那里。只是我更舍不得离开小梁哥身边。我紧挨他坐。他一边喝酒，跟他们聊着天，却没忘了我，偷偷在桌下握一握我的手。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没有要求他少跟那些人接触，毕竟这是他的世界。他当然知道我不愉快，减少了跟他们的来往。
我问他：“天天跟我缠在一块会不会腻烦无聊？”
他说：“不会，我去送货总是想着你。”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真要了我的命。开心得要命。
“为什么不让我跟你去送？”我说。
“太热了，车里没空调。”他说。
他给了我他家的钥匙。我提前过去等他回来。他喜欢喝冷茶。我烧水泡好茶，放凉倒进饮料瓶，摇一桶清凉的井水，沉进去湃着。
他一回来，就能喝到新鲜又清凉解渴的茶。每次喝完茶，他顾不得一身汗，就抱着我亲。嘴里满是绿茶清爽的香味。
我早就清洗干净了。
“好香。”他在我劲边使劲嗅了一口。一把抱我进了洗澡房。
完事后，我陪他坐在电扇下抽烟。听他说今天送货的趣事。他从车上拿下来一袋糍粑，说是主人家送的。
下油锅煎至两面金黄，放红糖煮软。我最是爱吃。
我喜欢看他嘴角衔烟做菜的样子。他光着上身，穿条宽松的短裤。火一开，汗流如水，油光闪闪。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我并非天天在他家吃晚饭，我当然想，现实不允许。不过一周也会共进晚餐两三次。
他很会做菜，我挑食，许多东西不吃。他只捡我喜欢的做来吃。
我爱喝糯米甜酒，冰镇过后风味尤佳。集市上有卖，品质却难保证。有时候放老了，带着酸，有的加多了水，淡然无味。
“明早我去清水镇送货，刚好他们镇赶集，要很早，你跟我去吗？我买点糯米回来，给你酿甜酒喝。”他说。
我当然要去！
“你还会酿酒？”我说。
“我小时候，我妈经常酿，我看会了。最合适是秋天，气温正好。如今天热，容易酸。好在发酵快，一两天就能喝。”他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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