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未犹豫着解锁手机，屏幕亮起，是她与陈爱玉的聊天界面。
“往上滑。”他的声音贴近她左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她依言滑动屏幕，将完整的聊天记录展现在他眼前。等待他审阅的片刻，竟如同等待宣判，紧张又忐忑。
“这里，”他的手指划过屏幕，点在某一处，“你应该顺势承认有喜欢的人。她明显想聊这个话题，这是建立信任的机会。”他的指尖又移到最新对话，“还有这里，她问你是否交过男友，你该反问她想八卦什么，把话题抛回去，引导她多说。”
听到他全程聚焦工作，毫无涉及私人领域，余未暗自松了口气。
“主要是刚认识，不太想透露太多**……”她试图解释。
“余未，”他的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清晰的脆响，带着警示意味，“现在是工作时间。请暂时抛开你的个人感受。”
余未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而且，”他补充道，语气放缓了些，“没让你袒露真实经历。不愿意说，可以适当编造。”
余未扁了扁嘴，换了个角度质疑：“你怎么能确定她喜欢的人就是卫锋？也可能是昨晚在场的其他人之一？”
他们怀疑卫锋是关键人物，希望她从陈爱玉这里打开突破口。
“八成是他。”
“依据呢？”她仰头追问。
“她描述的是二十多岁的社会青年。昨晚包厢里，除了他，都是初高中生或职高生，只有一个刚成年的例外。而且，”他目光扫过她的手机，“她手机锁屏壁纸是个黄发男人，昨晚抓获的人里，没有符合这个特征的。她朋友圈有什么发现？”
余未在脑中快速消化着他的信息。他连壁纸细节都注意到了？
“你怎么知道她壁纸是黄发男人？”她忍不住问。
“她母亲给我们看的自拍照，放大背景的镜子反光能看到。”他解释得轻描淡写。
细节怪物。她在心里惊叹，再次感受到与他之间巨大的经验差距。
“朋友圈。”他重复问道，拉回正题。
余未点开陈爱玉的朋友圈递给他：“发的确实是那个黄头发男人。”
“嗯。退出，给她发条消息。”
“发什么？”
“就说，‘我们来交换喜欢的人的照片吧’。”
“……啊？”余未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照做。”
“……行。”她没再多问，低头打字发送：
【我们来交换喜欢的人的照片吧？＾＾】
陈爱玉回复得很快：
【好哇！但是姐姐不是说没有喜欢的人吗？】
“这怎么回？”她之前确实否认了。
“就说因为害羞，刚才没好意思承认。”他应对自如，仿佛早已备好答案。
余未为他这种“信手拈来”默默汗颜，依言发送：
【因为有点害羞啦哈哈…所以刚刚否认了】
陈爱玉：
【！这样，那我先发吧！】
紧接着，一张照片传了过来。画面是在KTV包厢，一个染着黄发的男人侧对着镜头，正举杯喝酒。
“转发给我。”宋冬逸丢下这句话，直起身。
“哦，好。”余未立刻将照片转发过去，随即陷入新的难题——现在轮到她了，她该发谁的照片？
“我……随便找张网图发给她？”她侧身询问他的意见。
宋冬逸操作手机的动作顿了顿，眼睑低垂，避开她的视线，声音比平时低沉含糊了几分：
“发我的。”
“……”余未愣住，反应极大地提高了音量，“哈？？？”
他在说什么疯话？！
他依旧没有看她，侧脸上线条略显紧绷，语调维持着刻意的平静，解释道：“别误会。只是为后续行动考虑。如果需要借机约见对方，用我的照片更便于操作。”
“……”
意思是，可能需要进行类似“四人约会”的侦查？
余未努力理解着他的工作逻辑，确认这纯粹是战术考量后，才勉强应道：“这样……行吧。”她下意识就点开手机相册，准备寻找他的照片——
……等等！
如果她轻而易举就从相册里翻出他的照片，岂不是暴露了她还存着他照片的事实？！
“不行！”她猛地停住动作，语气变得有些古怪，“那……你发张你的照片给我。”
“……我只有证件照。”
“……”余未举起手机，对准他，“那我现拍一张。”
她将取景框对准他，“你自然一点。”
趁他低头查看资料的瞬间，她快速抓拍了一张。
照片里，他侧身而立，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长睫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从侧脸到下颌，再到肩颈与手臂的线条利落干净。一身警服，更衬得气质清冷禁欲。
余未对这张抓拍相当满意，随手发给了陈爱玉。
陈爱玉的回复带着明显的惊讶：
【？这不是……】
余未发去一个【尴尬摸摸头】的表情：
【嘿嘿…是宋警官啦】
陈爱玉：
【姐姐你居然喜欢他。。。】
余未又补了一个【不好意思挠头】的表情：
【嗯…】
陈爱玉：
【好吧，难怪你不想说】
余未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了个：
【？】
这反应是什么意思？虽然她现在……但以前也是真心喜欢过的。陈爱玉这语气，让她莫名觉得有些没面子，下意识想反驳。
陈爱玉很快又补了一句：
【哈哈没啦，他也挺帅的】
余未盯着这行字，一阵无语。
什么叫“也挺帅的”？听起来这么勉强？宋冬逸这张脸都只能算“也挺帅”？现在中学生什么审美水平？！
她不甘心地再次点开陈爱玉发来的卫锋照片，带着点愤愤不平，拿起手机对着宋冬逸的方向比照了一下。
他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漆黑的瞳孔映着淡淡的蓝光。因在思考，他单手托着下巴，指节分明的手上，那根深色编织手绳愈发显得他手腕白皙修长，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禁欲美感。
这才是真正的制服诱惑好吗？
不比那黄毛有吸引力多了？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目光仍锁在屏幕上，开口问：“你干嘛？”
余未放下手机，努了努嘴，声音含糊地抱怨：“她说……卫锋比较帅。我不服……”越说声音越小。
宋冬逸打字的手一顿，随即身体放松地向后靠进椅背，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打量她：“你小学生吗？”
“本来就是嘛！现在中学生的审美真是……”余未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在意，但就是不想输。
他忽然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看向屏幕，不再说话。
余未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正常——精心拍了张不错的照片分享，结果对方来一句“你居然喜欢这样的？难怪你不说”，任谁都会觉得被冒犯吧？
她没有再回复陈爱玉，目光却不自觉地再次落在他腕间的手绳上，忍不住轻声问：“那个……你还戴着啊……”
他闻言，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用一贯的淡漠语气回应：“……嗯，戴着挺灵的。”
“嗯……灵就好……灵就好。”这个答案，在她问出口前，就已经预料到了。
还戴着，当然是因为东西本身好，舍不得丢。难道还能是因为对她余情未了吗？
余未眼神一黯，默默转回身坐好。
办公室里安静了许久。
直到他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身后传来，低沉磁性，却像蒙了一层雾，有些模糊不清：
“不然……我还给你吧？”
余未从听到这句话，到完全理解其含义，花了足足十几秒。
“什么？”她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语气里充满了疑惑和一丝被刺伤的惊怒。
他垂下眼帘，沉默了半晌，才终于抬眸直视她，重复道：“我说……还给你。”
余未揣摩不透他的意图。如果他想羞辱她，态度应该更坚决、更冰冷。但他此刻的语气却是犹豫的、不确定的。可是，将前任赠送的礼物归还，无论怎么解读，都只传递一种信号。
她瞬间联想到分手后，她深夜发信息纠缠，被他毫不留情斥责的场景。
“你什么意思？”她反问的声音瞬间筑起了高高的防御壁垒，充满了戒备。
他目光一凝，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斟酌片刻，才解释道：“这不是……你家祖传的东西吗？”
“所以呢？！”余未“霍”地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难以置信地诘问。
宋冬逸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震慑住，一时语塞。
余未心头的委屈和愤怒交织，声色俱厉：“所以你就非要还给我不可？！”
两人僵持不下，走廊外传来脚步声。宋冬逸极快地瞥了一眼门口，没有动作。
余未却顾不得那么多，压低声音，狠狠撂下一句：“我讨厌你！”
她转身冲出办公室，正遇上堵在门口的杨硕。对方一脸诧异地打量着她和屋内的宋冬逸。她不管不顾，莽撞地挤了过去，肩膀重重撞了杨硕一下，头也不回地离开。
“……又、又吵架了？”杨硕看着余未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询问宋冬逸。
宋冬逸微微颔首，长睫低垂，掩盖了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另一边，余未怒气冲冲地直奔洗手间旁的小院子。确认四周无人后，她泄愤般一脚踢开一块石子。石子“啪”地一声撞上粗壮的树干。她还不解气，又踢开一块，低声骂道：“渣男！”
她一边念叨着“渣男”，一边不停地找石子撒气，不知踢了多少块，胸中的郁结才稍稍平息些许。
午后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榕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聒噪，声声搅动着她不宁的心绪。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响起所长的声音：“小余。”
她迅速整理好面部表情，转过身时，神色已柔和许多：“怎么了，所长？”
“有新警情，你和小宋去处理一下。”
余未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脸色凝重地点点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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