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这一日是传统的孝亲日,各家各户都用刚收的稻米祭祀先祖、庆贺丰收、酬谢大地。上午,范夫人带着子女回了公府祭祖之后,没有留下吃饭就匆匆回了伯府,不一会儿,伯府就有客登门。
诚安伯府开门迎客,宾客接踵而至。外人不知府里何事宴客,直到宫里送来了一封诏书。
当年太祖为鼓励女子晚嫁,曾定下一个规矩,凡三品以上官员之女十八岁以后嫁人,均赐御笔一幅,有的是在出嫁之时赐下,比如前段时间五姑娘就是在新郎亲迎之时获赐“宜家宜室”墨宝;有的则是在姑娘十八岁生辰之时赐下的。
范府接皇命也是常有的事,虽然没有事先准备,但是香案朝服也都是常备的。顾尚宫也说没有实先告知所以一切从简。待天使回宫复命之后,众人围着墨宝,都想知道皇帝赐了什么字。打开之后全场寂然,知道有人小声道出了人们心中所想:“这是宫人拿错了吧。”
可拿错是不可能的。字是皇帝的字,题首也写明是给宁玥的。但为什么不是旁的贵女收到的诸如“慧质兰心”、“贤良淑德”之类的字。
刚举行过授簪礼的的宁玥也皱着眉头看着那玉轴装帧的“举世无双”四个字,心下思忖着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倒是一个留着山羊胡字的老头点了点头,郎声说道:“陛下慧眼如炬。小师妹文能妙笔生花,武能上阵杀敌,既然能拜入我师门,自然是当得起‘举世无双’这四个字啊!既然当得起,那这玉轴也算不得逾制。”
原来,今日上门的客人都是范正合在京的弟子们。范正合在传统士族眼中是一个狷狂不羁之人,门下弟子也是各有特色。开门收女弟子之事实属第一遭,但对诸多弟子来说,一则是师父做过的离经叛道之事太多了,二则是能让师父发信回京交代操办生辰宴的师妹一定不是普通女子。
果然今日还没完,跟着皇帝赐书之后是皇后赐凤冠一顶。凤冠是皇后专属之物,民间也只有新娘出嫁那日可戴,但若是中宫赐下的就另当别论了,可是中宫下赐的凤冠一般人家都供奉起来,没有谁会轻易戴出门去。
“陛下和娘娘都赐了如此贵重的生辰礼,你说下一个是太后还是瑞王?”两个师兄在廊下悄悄议论着。
“我猜是太后。小师妹不是普通女子,身怀绝技,陛下这是急于招揽,太后又怎会放任?”
“不好说。太后——”
对话戛然而止,门口迎客高声喊:“瑞王殿下到——”
两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瑞王居然亲自到了,小师妹还真的是炙手可热啊!
堂上,瑞王亲自把生辰礼递给了宁玥,宁玥掀开红布偷看了一眼又立马合上,递给了何秋,心里偷偷骂了魏天瑜一句,面上却只能还礼道谢。
“哎?怎么直接送下去了,瑞王送的是什么礼啊?”廊下师兄好奇之余,偷偷跑到了临时堆放礼物的厢房,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看守之人,终于看到了礼物。看到之后惊呆了,又有些了然。
魏天瑜送的是一个妆奁。妆奁是女子闺阁之物,只有父兄和丈夫送得,旁的男子送不得。可如今瑞王不仅送了,小师妹竟也收下了,难道小师妹终究还是要投身后宅吗?如果真是如此,是不是太惋惜了。
席间,有师兄趁敬酒偷偷跑去问宁玥:“师妹,瑞王送你这礼物何意,难道是要把你关进王府去?这可不成啊,他王妃随便挑,我们师妹可只有这一个啊。”
宁玥眉毛一挑,笑着回答:“区区王府,怎么可能困得住我啊!”
见她如此回答,师兄们也放心了:“师妹放心,有师兄们在,哪里都困不住你。”
生辰宴一直延续到晚上才逐渐散去,范正合的弟子们都是不拘小节,范夫人也已经习以为常。宁玥也陪师兄们聊了许久,见过的新鲜风物,提出的独到见解,以及活泼开朗的性格,很快就受到了师兄们的喜欢。
今天宁玥算是忙了一整天,也开心了一整天,好像回到了那年和好友夜间篝火谈话时的惬意。特别是在被拘束了近两个月之后,第一次这么放纵自己,还真是轻松啊!
躺在榻上,脸上敷着自制的面膜,想着今日的畅快,真是开心极了。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恣意畅快。
沉浸在美好之后的疲惫之中,宁玥竟然没有发觉到房间进了人,直到那人贴近她才忽然惊觉是魏天瑜来了。
魏天瑜亲亲宁玥的脸颊,宁玥也一点也不害羞地把手臂搭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白天那么张扬地来,又送了那样的礼物,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娶我吗?”
魏天瑜亲昵地捏了捏她鼻子说:“我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可老秦说会给你平添许多麻烦,我就送个妆奁过来他都要说我半天。不过皇兄已经松口了,就等母后点头了。最快明年开春我们就能日日都在一起了。”
老秦是瑞王府长史,也是魏天瑜十分倚重的幕僚。魏天瑜不在京时王府上下都是秦、赵两名长史打理,一切都井井有条的。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魏天瑜又是血气方刚,宁玥只能拉他到房顶赏月。十五之夜的月色十分皎洁,照得院中如同白昼一样。
魏天瑜拉出了宁玥脖子上戴的玉,说道:“你我注定是要在一起的。你为玥,我为瑜,你有玉,我也有玉。也许冥冥之中就是父神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宁玥靠在魏天瑜的肩上,回忆着往事:“幼时父亲曾对我讲过,我出生不久,祖父和外祖父就决裂了。父亲为我取名白玥宁,实则是暗含了他心悦母亲的心思。可惜因为时局所迫,他们被迫和离,分居两地。直到后来我父亲逐渐掌握了族中大权,外祖父逐渐式微,母亲也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他们这才能够没有阻碍地重新在一起。”
这是宁玥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家庭,魏天瑜认真地听着。
“我从来都不相信命中注定,就连我父母出身那样不平凡面对世事也要做出必须的妥协。他们能够重新走到一起也是因为十几年来他们从来没有放弃心中的信念并不断地为之努力。阿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魏天瑜摸了摸她的头,亲昵地说:“你放心,我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也绝对不会妥协。你不要担心,都有什么事情都交给我,你只管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
宁玥摇了摇头:“不一样的。我母亲背后有我外祖,所以才能和父亲并肩而立,和离之后又有舅舅和父亲的扶持,所以就算和父亲和离了还能再回到家中。可我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我的权力和荣耀根源都在你身上,今日你喜欢我我就是万人之上,他日你厌倦了我那我拥有的一切荣誉甚至性命都有可能消失不见。虽然我侥幸与你走到了今日,可未来那么长,变数那么多,我是害怕。”
魏天瑜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扶着宁玥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宁玥,是你妄自菲薄了。这世上女子千千万,可从未有过像你这样特立独行的人。你能在乱军之中保住性命,又能凭自身能力立身军中,你身怀绝技,又胸怀天下,莫要说一般女子了,就连大部分男子在你面前也要自愧不如。你的审时度势,你的谋略成算,还有你的勤勉与善良,别人或许看不到,可我心中知道,你不需要身后有人扶持,你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
原来,在魏天瑜的眼中自己是这样的人啊。可是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啊。
“你若是男子,我定然会举荐你入朝堂,以你的能力即便是拜相也未可知;就算你是女子,也必定会成为我身边最倚重的谋士。可偏偏你走进了我的心里,让我再也放不开你。阿玥,能得到你的垂青,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那我若是没有喜欢上你呢?”
“那我就把你困在我身边,让你永远无法离开我。”
宁玥听了这情话不由得红了脸,伏在他的肩头轻捶了一下,红着脸说:“就你惯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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