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皇后娘娘赐下了一顶凤冠,又没有特意说不用进宫,所以宁玥次日便要跟着诚安伯夫人进宫谢恩。
一大清早,睡眼朦胧的宁玥就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洗了脸,上了妆,又换了之前带出宫的宫装,这才跟着穿着朝服的范夫人出门了。
虽然伯府接了凤冠后要进宫谢恩是惯例,但是递了牌子后还是要在重华门外等候皇后的召见。重华门是勋贵和文臣出入皇宫所走的宫门,宁玥没有品级在身,又寄居在诚安伯府,所以只能跟着范夫人进宫了。
等了没多久,早朝就散了,一群朝臣从重华门内走了出来,各回各的衙门视事去了。信平公出了宫门看到儿媳领着个小姑娘等着皇后的召见,就过去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走了,后边又出来个蓝袍文官过来叫了宁玥两声,一直低着头的宁玥抬头一看是昨日方才认识的三师兄,不由得眉眼弯弯很是开心。
“我昨夜在怀德殿当值,刚刚下值准备回去了。你这是来见皇后娘娘的吧。你不用害怕,皇后娘娘很是和善大度,而且又赐了你凤冠,不会为难你的,你就安心地去欣赏欣赏内宫地风景吧,但是我可提醒你了,皇宫的风景好看,吃的可不怎么样。我有幸去过一次宫宴,那吃的真让人心疼陛下和娘娘——”
三师兄是个话多的人,也不知道至今仍是个小小的侍读是不是和他爱说话有关。
范夫人在旁边咳了两声提醒。此时人来人往的,怀德殿侍读在宫门前拉着个小姑娘说话也属实不是那回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三师兄虽从不在意他人看法,但也不能连累小师妹啊。
很快皇后娘娘就召他们去了昭阳殿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宫了,但是宁玥确实第一次来昭阳殿。实际上上次在宫中住了半个月,前后也只去过云祥宫、章华殿和怀德殿。云祥宫是皇子居所,章华殿是宫中藏书之地,怀德殿是皇帝理政之所。今日去的昭阳殿则是上阳宫三大主殿之一,乃皇后居所,与皇帝居所正阳殿一样的规格,仅次于举行大朝会所用的太极殿。
同样是高台式宫殿,壮阔辉煌、庄严肃穆是三大殿共同的特点。魏青云参考了后世的宫殿所营建出来的皇宫虽然是宁玥没有真正见过的,但也能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当初魏青云陪她去古代宫殿参观时的一些设想还真的被他实现了。
皇后身边坐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想来就是皇后所出的大公主了。传说当年皇后生大公主时伤了身体,所以这么多年来膝下只有这一个孩子。
宁玥谢了恩,皇后又留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小孩子不耐烦久坐,皇后请伯夫人陪公主去御花园走一走。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后这是有话要单独跟宁玥讲。
然而,找宁玥的并不是别人,而是皇帝。范夫人走之后没多久,皇后接口更衣就避开了,果然皇帝很快就到了昭阳殿。
宁玥并不想见到皇帝,当初他把自己软禁在章华殿的事情还没过去。只是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他掌握着生杀大权呢。
果然皇帝也没跟她绕弯子:“太祖留下天书八百余册,里面的内容据推测时包罗万象,甚至包含了上阳宫营建之法和铁云骑训练之法,关系着我朝许多未解之谜。阿玥,你与太祖情谊深厚,为何不能助我破解太祖天书?”
宁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用沉默表示拒绝。她不能让魏青云的笔记内容重现天日。一来是魏青云自己不愿着些笔记,他甚至为此屠了将来发明出这种文字那部族;二来,天书和自己的身世一样,是能够毁灭一个人的世界观,魏天瑾魏天瑜该如何接受自己的祖先实际上来自于千年以后,掌握着整个国家的兄弟二人世界观崩塌之后又会对这个王朝产生的影响又该如何预测;三则是可以判定魏青云的笔记中肯定记载了许多千年以后的科学技术,这些科学技术一旦面世,不仅会对当下的科学体系和哲学体系产生翻天覆地的冲击,还会在它们转化为生产力之后势必会改变这个世界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形态,本来要经历上千年的变迁在一夕之间突然爆发,等于是要把这个世界打碎重塑,那么本来太平盛世之下的人们在打碎过程中又将经历怎样的苦难?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皇帝掌握了这些技术之后不会公开,可当下又不可能保证后边的皇帝能够正确地使用这些利器而不是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啊!
“难道说你是打算等到阿瑜做了皇帝之后再将天书献给他?若真的到那时,谁又来做阿瑜前面的挡箭牌呢?”
“陛下,”宁玥打断了皇帝的质问,“妾在想,上次去了密室之后为何会昏倒。看到那些书册之后回忆起和魏青云的过往固然让人心绪不宁,但是却绝对不会让我生一场病。我回去之后想了很长时间,推断是密室因为常年密不透风反而滋生了有毒的霉菌,就和毒蘑菇一样会趁人自身营卫变差之时入侵人体,加强人的负面情绪,使人生病。所以陛下,还请您下旨去清理一下密室之中的书册。”
若是皇帝肯将书册从密室之中腾挪出来,将来就有机会将那些笔记毁掉。魏青云用自己的能力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宁玥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守护这个未曾出现过的王朝。
“这个你不必担心,朕已经密令侍读学士去制作摹本,你若真的愿意助朕一臂之力,朕自然会为你解决后顾之忧。”
原来已经开始制作摹本了。若是摹本制作完成,以后要想销毁这些书将会变得难上加难。可是这事应该去找谁帮忙呢?魏天瑜,程纲,还是三师兄?魏天瑜本身在宫中没有什么势力,若是在插手宫中之事,怕是有瓜田李下之嫌;程纲是章华殿大学士,虽然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但也不知道他和师父的交情能不能用得上;三师兄虽然时常在宫中行走,探听消息也方便,但毕竟人微言轻,而且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
魏天瑾也没有逼着宁玥立马表态。不一会儿魏天瑜也赶来了,原来他今天在尚宁殿商议军资事宜,临近午时了就被皇帝叫过来一起用膳。这时候皇后也从后边出来了,说公主喜欢范夫人讲故事,就留范夫人陪她用膳了。
魏天瑜和宁玥的事情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这顿饭也算是家宴,表面上其乐融融,实际上各有心思。
午饭过后,宁玥也没有心情多呆了。师兄说的是没有错,上阳宫是好看,皇后是和善,但这是全天下权力的中心,充满了权谋和算计,她一点也不想踏进这里,就算是魏天瑜在这里,她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分钟。
魏天瑜看出来她心情不太好,亲自陪着她往重华门走去。
范夫人很是不满意魏天瑜:“瑞王这样明目张胆地同我们走在一起,是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魏天瑜却满不在意地回答:“外祖父与公爷交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待诚安伯府亲厚也是顺理成章,又有谁能拿我们的关系说三道四。”
世人皆知太后之父先太师慕容景与信平公范恒之间关系十分亲厚,但少有人知道两人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当年拨乱反正,范恒暗中也是出了很多力,朝局稳定之后又及时功成身退,直到近些年才又被太后召回朝中。魏天瑜称范正合为舅舅正是源于此处,这层关系也并不为人所知。
范夫人甩开魏天瑜的手,哼了一声:“你知道我说的并不是这个。如今你与阿玥走得太近,将来会使她被人诟病的。现在还是在宫禁之中,你就这么明目张胆,是置阿玥为何地。”
然而魏天瑜并不为所动,依然我行我素,范夫人又不能在宫中公然与瑞王争执,只能带着宁玥走得快了些。
魏天瑜一直把二人送到了重华门外,这才转头会尚宁殿同那帮老头子扯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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