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回家了。
他在心里激动地说。
成澄星一脸哀默犹如心死,脱了鞋光着脚,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屋里哪哪都没变,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空气中的味道,都来自于久远以前的时光记忆。
电视柜上摆放的雪地二人合影,干枯的红玫瑰,白色花瓶等等,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他随即皱起眉心,闭上了眼睛。
“咖啡,茶,果汁?”
文予宁走到冰箱前,打开往里望,半晌,笑着又关上了冰箱门。
“这些通通都没有。回头我去买,今天先喝水吧。”
他拿着水杯,到水龙头直饮口那里接了水,转身看到成澄星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一言不发,眼睛阖着但也气鼓鼓的模样。
多少年来,多少次,他在这个家中,不是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只是大多都是由幻觉而产生的幻象。
现在,幻象与现实交织、重合,让他一时懵懂,怔怔的,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他这样仿佛呆滞一般的反常表情,显然也让成澄星诧异警觉了起来。
看到他手中摇晃的水杯,成澄星反手从身侧捞出一把银色短/枪,指向他的眉心:“你再敢拿水泼我,我一枪毙了你!”
银色箱子摊开在地上,原来他放到马原家里的东西,是从境外带回的改装枪。
文予宁莞尔,从恍惚的神思中清醒了过来。
这样的成澄星,才是真实。
他笑着走过来,把水递给他,无视了那对准的枪口。
“那天不是有意想泼你,”文予宁解释道,“是不确定你是真的。”
成澄星皱了皱眉,这叫什么话,难道我还得被泼水定型?
可他懒得跟文予宁深究,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才把浑身烦躁不安的情绪给压了回去。
“这里跟你离开时……”
“我们这个出境文书,你是怎么向上级领导汇报的,”成澄星打断了他,直接单刀直入,“1200万,你又是怎么交代的,我知道这个很难说清楚,何况要放我出关。”
“我不需要跟谁说清楚,”文予宁道,“这件事是我一意孤行,而组织选择了相信我。”
成澄星看着他,虽然他知道文予宁如今官职早已不在公检法范围内,但就这么畅通无阻、无所顾忌,还是挺让他吃惊的。
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
“那袁振川的案子,你是怎么看的,毕竟这不是小事,而且没人会相信他还活着。”
“袁振川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我不确定,”文予宁道,“但王若明自己,未必有那熊心豹子胆,敢参与沙蜂贩毒,他一定有上线,也一定另有所图。这个能量巨大,就像你说的,是一个无形的大手,压下了很多事情,你师父袁振川,包括你,都是受害者。我说的对吗?”
成澄星缓缓地松了口气,文予宁这段话,无形中给予了他很大的力量,这三年他孤立无援,上下求索,信他的除了马原就只有林羽貘,他们都是师父的徒弟,而文予宁不是。
“我想问我师父这样身负重任前往金三角的公职人员,生死未明,就草草下葬,到底是谁的责任,”成澄星语气中难掩愤怒,“还有我们为什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那里救人,马原说不行,林羽貘也说不行。”
“因为性价比不高,”文予宁直言道,“我们对海外贩毒集团秉持的态度和动作一贯是‘净边’,遏制境外毒品渗透内流,集中打击涉毒逃犯,特别是逃往金三角和流窜内地的毒贩,严厉防范境内制毒物品流入境外,也防范境外毒品流入境内。但是,面对沙蜂这种拥有广大雇佣军的制毒集团在外境作乱,我们没有冒死前去围剿的必要。”
“所以,”成澄星的声音忍不住抬高,“我师父在外是生是死,你认为都没有去救的必要?”
“我只是说性价比……”
“是!你一向只看性价比,”成澄星揶揄一哂,点了点头,“机关算尽太聪明,你哪会做赔本的买卖!”
文予宁面沉如水,却不怒不恼,只静静地看着成澄星:“我知道你师父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是从大局考虑,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去牺牲更多的人。你师父是公职人员,他知道自己肩负的责任,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就像那天你在船上,听闻林羽貘、马原被捕,也义无反顾地回来自首一样。”
“……我说不过你,大辩论家,”成澄星叹了口气,仰靠在沙发上,“我保证出去以后,不管救没救出师父,能不能杀掉沙蜂,都把钱如数还你。”
他猜到了是文予宁垫付的,也能猜到文予宁如此“委曲求全”,是为了什么。
“有我在,你此行必然成功。”
“那你要大林一起去干什么?”
“危急时刻,他可以给咱们俩挡子弹。”文予宁道,“好歹是个刑侦支队长,这方面能力还是有的。”
成澄星眯起了眼睛,瞥向文予宁,心想你可真是个王八蛋啊。
“骂我还不出声,”文予宁笑道,“不出声我也知道你在骂我。”
“……”成澄星沉默了,干脆又闭上了眼睛。
很多年以前,他不想搭理他,就闭上眼睛装睡或者装死。
“澄星。”文予宁坐到了他的身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鬓角。
成澄星一甩头,皱起眉心,躲开了他的手。
“你为什么不等我,”文予宁又一次问起了那个问题,“当年我离开你,那是因为我真的有难处……”
“这问题我回答过了。”
“不,那不是真的,你爱不爱我,我知道,”文予宁斩钉截铁道,“当时孙少雄刘昌宗他们诬陷我里通外国,是个间谍,不但要毁我物理方面的成就,更要让我在政治上有污点,以后不能考公,这种情况下,田书记要我立刻出国躲避,连官司都不能出席,就是为了不让他们彻底毁我……”
“这个你说过了。”
“不!是你没理解!”文予宁抓住了他的肩膀,忍不住用力晃,“你气我在你最艰难的时候抛下了你,可我有苦衷!我是让你苦守寒窑18载了吗?我仅仅让你等我4年!甚至还不到两年,我就让你出国找我……”
“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得听从你的安排,围着你转,你是太阳吗?!”成澄星愤怒地推开了他,“我不爱你,我为什么要等你,你忘了你是怎么强迫我的吗,你说我没有说不的权利!”
“那是刚开始,我急着绑住你,可后来我们一起上了大学,你不可否认,我们是有过美好时光的!”文予宁站了起来,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防止自己忍不住对他动粗,“你也很喜欢我的,你跟同学出了柜,我们畅想过未来,就在这个屋子里,你说晓卉就是我们共同的女儿,她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孙子孙女,现在我们的孙女昊东已经三岁了,你知道吗?!”
“够了!还提这些干什么,我是被迫的,你很清楚,我是被迫的……”
“那我们那些年相亲相爱算什么?!”
“算还债,父债子偿,我爸欠你和你爸的,我来还,”成澄星眸光晶莹闪烁,可语气分毫不让,“三年前我爸病死在了狱中,我舅舅现在还没出狱,怎么样,算还清了你的债吧,现在,我还欠你什么?!”
“……”文予宁的心仿佛在滴血,他凄然地望着成澄星,刨除债务关系,他们竟真的就没有关系了。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成澄星心中闪过一抹报复的快意,“我真正爱的人,思来想去,只有孙志奇。”
文予宁顿在原地,眼睛仿佛失去了聚焦的能力,空洞地望着成澄星,像是灵魂被抽离。
“可他已经死了。”半晌,他抬头,近乎残忍地小声说。
“什么?”
“叮咚”一声门响,接着一声又一声,仿佛催命似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直到成澄星看着大门,皱起眉头,文予宁才转过身去,打开了门。
“哈喽,”阮明面露吃惊神色,倏地笑道,“这么早,你竟然在家?我们还以为一定会吃个闭门羹呢。”
他身后的田法容,露出半张脸来:“听老关说你竟然要买房,怎么的,终于想开啦?”
可透过他的肩膀,看向屋里那个人时,这两人同时愣住,笑不出来了。
文予宁侧过身子,请他们进屋,同时介绍道:“我老婆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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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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