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古旧的小区楼下，昏黄的路灯，阮明立在车窗边上，抬头，遥望着那高层点着灯的窗户，不见半点儿人影。
“我们就放任他们又在一起吗？”
“不然呢？”田法容随着他的目光向上望去，有些气闷，“你没看出他有多高兴吗？这成澄星回来了，旧梦重提，我好像才从他脸上看到活着的神采。”
“可成澄星不会一直在，如果又走了呢？如果又因为作奸犯科进了监狱，或者被判死刑……那他岂不是又要被剥层皮。”
田法容拉开了车门，疲惫地坐了进去。
“那是命里终有一劫，躲都躲不过去。”
阮明缓缓打开驾驶位的车门，有些意外：“你现在竟然相信命运了。”
“不信都不行啊，”田法容叹道，“谁能想到，成澄星还会活着回来。”
“……那如果让你爸出面，能干预一下吗？”阮明望着她，“总不能让小文真就窝藏一个通缉犯在家里吧。”
“我爸明年就退休了，”田法容将遮到耳边的头发向后挽了一下，“我试试看。”
箱子"咔嗒"一声，拍到了地上，惊动了床上的人，外面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人，听到声音，也立刻扭头往里望。
成澄星伸手，把箱子重新立起来，靠在床边，又闭上了眼睛。
屋里浮动着淡淡的香皂气味，混着冬日夜晚从窗缝透进来的一阵阵湿寒气息，像是从旧箱底翻出来的从前记忆。
床单是深蓝色的，纯棉质地，如今洗了又洗，晒了又晒，早已泛了白。曾经两个人在这被子下面厮混，在里面捉迷藏，成澄星故意陷于其中，让文予宁像在棉花团里找他，又疯又笑地玩闹。
如今这条棉被虽然还很厚实，但到底过了那么多年，没有以前那么松软了。
成澄星的下巴抵在被子下面，能够感受到上面的凹陷——那里还留着他住在这里时，一次次被泪水洇湿又晒干了的印迹。
他等过文予宁，就在这个家里，等过一年四季。
从春天文予宁无故被羁押；到夏天他到处苦求拜托，将文予宁从狱中捞出来；待到秋天，窗外雨声渐密，屋子侧边因为窗缝漏雨，秋风瑟瑟；直到他被学校退学，去面试，去碰壁，去送外卖，去收快递，他都在这里等过文予宁。
只是后来，到了冬天，真正和父亲、舅舅对簿公堂，乃至给孙志奇收了尸，听到文予宁在录音里说的话——
他才惊觉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尊重，更遑论爱。
原来，自己不过是个替父还债的抵押物品，一个能让人暗爽到头皮发麻的人形皮套。
夜半风声穿堂而过，成澄星半睡半醒，仿佛被梦魇着了，胸口沉甸甸的，仿佛石头一样，一直皱着眉，睁不开眼睛，他裹紧那不够暖和的被子，蚀骨的回忆让他心神不宁，当年痛苦的其实并不是漫漫四年之期的离别，而是来自于真相被揭发时，被刺破的每一寸自尊。
“澄星，澄星！”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声比一声急促，肩膀紧接着被整个搂了起来，叩到胸怀，宽阔结实和温暖的触感，让成澄星从“过去”的梦中直接惊醒。
睁开了眼睛，解除了鬼压床的困境，可等看到抱着他的人是谁，更像是噩梦瞬间走进了现实，令他瞪大了眼睛，心头大骇。
“走开！”
他用力推着身前的人，将他向后推倒在地，咣当一声巨响。
“你是不是不舒服？”文予宁从地上起身，皱着眉心，关切地问，“是心脏痛吗？你好像一直想醒，又醒不过来。”
成澄星额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伸手抹了一把，疲惫地斜了他一眼，又躺倒在枕头里，偏过头，看向窗外。
“你身上，没有药，”文予宁在后面小心地问，“你现在不吃药了吗？”
成澄星没有回答，不过是些镇定安神的药，对他天生脆弱的心脏根本没有多大用处，多少年不吃以后，就再也不需要吃了。
没多久，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哗啦哗啦包装纸被撕开，文予宁拿着水杯和心脏用药，站在他的身后。
“跟我置气没关系，但不要伤害你自己的身体，咱们接下来还要出境去金三角，那可是一场恶战。”
看到成澄星没说话，文予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黄色的五颗救心丸，递到他的眼前。
“你不吃我是不会走的。”
熟稔的执拗的蛮横的语气，还有动作。
成澄星一咬牙，低头将他手心里的药一把抓光，扔进嘴里，就那么生吞了，杯口又拎在脸侧，仿佛再不接过，就要淋到头上，成澄星索性坐了起来，将水杯接过喝光，塞回他的手心。
“被子是不是不暖和了，明天我换个新的。”文予宁在背后出声，“今年小区供暖不大好，屋里最高温度也就22°，我有时候都会被冻醒。”
成澄星依旧不接茬儿。
文予宁望着成澄星背对着他的肩膀，想念刚刚将他拥进怀里，那踏实又温热的感觉。
“我看看你被窝里凉不凉……”
他果然没忍住，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想要摸他，而成澄星早就预知他会这样，直接从被子另一头滚了出去，后背紧紧地贴在暖气片上。
“怎么的，你非要得寸进尺吗？”
“没有，”文予宁笑了，几分腼腆，“我就是想看看你冷不冷……”
“不冷！”
文予宁被吼了出去，怏怏不乐地回到客厅，躺到了沙发上。
这南北通透的房间，原本卧室有门，门外才是客厅，但几次成澄星把他赶出去，锁上门后，这卧室和客厅之间，就没有门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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