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至业陵探布庄案11

城东布庄内,吴店家躺在床榻之上,口中不断发出阵阵呻吟。

他那日被两人打得鼻青眼肿,身上的伤直至今日也未见好,依旧散发出难忍的疼痛。

杂役听见声响着急地冲进屋内。

“店家,伤处可是疼得厉害?我去给你煎些药来?”杂役行至榻边轻声道。

“我不需要!”吴店家心中有怨,在面对他人的关心时反而怒意更甚,“我还没残呢!”

“店家,看你这么难受,我还是……”杂役又要相劝。

“滚出去!”吴店家奋力怒吼,“我一定要那两个人不得好死!我一定……咳咳咳……”

过激的喊叫让吴店家不停咳嗽起来,杂役见状立刻上前将其搀扶起来,拍着店家的背帮他顺气。

然而吴店家对此并不领情,他奋力推开杂役,喘着气道:“他们日后再也不能和我抢生意了,这都是报应!敢惹恼了我,我非得要他们过不上一天好日子!”

“现在城内百姓皆视他们为耻,他们定是没有翻身之日了,店家还是先将病养好,这账待日后慢慢来算。”杂役劝道。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是有重物从空中落下,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杂役立刻警觉了起来,怯生生地看了吴店家一眼。

“是何声响?”吴店家问道。

“不……不知……”杂役摇头道,“或许是因风大,有重物被吹倒了。”

吴店家满是嫌弃地看他一眼,挥手赶他出去。

天刚蒙蒙亮,一个身影慌乱地冲进了徐渊渟的宅院。

下人来不及阻止,紧跟着他进了院,连忙去找徐渊渟。

“久安!久安!”焦躁的声音瞬间填满小院。

宋垣闻言从正厅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徐渊渟。

魏朗年见状也从一旁的屋子出来,行到徐渊渟身旁。

他们看见喻百川平日里万分精致的容貌因极度的张皇失措而出现裂痕。

见众人出来,喻百川在其面前停下,想说的话却因为喘气而说不出口。

“百川是有何急事?”宋垣向前行了一步。

“这位又是何人?”魏朗年转首问徐渊渟,“你这里是每日都会来一客?”

徐渊渟凑到魏朗年耳边道:“他是酒肆的店家,从前怕家里人骂,我们常到他那偷吃酒。”

喻百川此刻即便是头发散乱,面露惊慌,还是不难看出,此人相貌极佳。

颤动的双目和微张着喘息的双唇反而让他更添惹人怜爱的娇美。

“这位店家貌可比女子啊。”魏朗年低声道。

“是啊。”徐渊渟侧首上下打量魏朗年,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喻百川,面上染上了了然的意味,“城中男子多是爱他,兄长可也是着了道了?”

“着什么道?”魏朗年一惊,矢口否认,“说什么胡话呢?我要爱也不会去爱一个男子。”

这人啊,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便爱认为别人也是那样的人。徐瑾源竟是将自己也想成是和他一样的人了。

简直胡说八道。

喻百川弯着腰,待到那口气喘匀了,才慌慌张张开口道:“城东……布庄,那个……吴……吴店家,死了。”

“死了?”魏朗年大惊失色。

这意料之外的变故让他的身体陡然发麻,心脏向下猛地一沉。

他就算是被人打了,也不至于伤及性命啊。

“因何而死?”宋垣声音少见地发颤,显然他并不比魏朗年好上多少。

“听说……是被人用刀刺死的。”喻百川答道。

“我们去看看。”

宋垣转眼看向那边舌挢不下的两人,觉得自己的声音也有些虚飘,仿佛从别处传来一般。

待下人牵来马匹,魏朗年和宋垣同时敏捷地翻身上马,又同时往城东飞驰而去。

他们自然可以猜到吴店家大概是死于何人之手,只是那二人莫非这么快便被官府放了出来?

“我没想到他们会恨吴店家到这种地步。”宋垣哑声道。

“如今城中百姓皆对他们所为嗤之以鼻,他们做不了生意,家道中落,从此只能过上贫苦的日子,再看着吴店家的布庄或许会因事如日中天,定会心生妒忌。”魏朗年道。

宋垣抓住缰绳的手收紧,沉声道:“你说得没错,我最初便不该管这事,至少还能保住吴店家的性命。”

魏朗年忍不住转头看宋垣,在对上他的目光时,看见忧伤从那双眼睛里一晃而过。

“这会儿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了?”魏朗年道,“你若是这样说,那此事也得怪我,倘若那晚我没拉着你走,他们或许也不会起了杀心。”

“走与不走又如何能阻止他们?”宋垣皱了皱眉。

“所以你查与不查就能阻止他们了?”魏朗年冷笑,“那吴店家不会甘心关店,他们早晚有一天会败露,败露后就会起杀心,这也是你我能阻止得了的?”

这事要是掰开来算,能将天上的地下的皆怪个遍,莫非是人人都有错不成?

他也不是就认为自己与此毫无干系了,只是事事都有轻重之分,并不是碰巧遇上了便一切都得怪他们,所以又何必非得上赶着揽罪?

这人今日不被杀,明日也得被杀。

宋垣转开头,没再说话。无人能从他低垂的眼眸里看见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布庄依旧没有开门,却被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包围。

魏朗年抬手敲了门,这一次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杂役疑惑地看着他们。

“我们是吴店家先前的客人,闻此噩耗,特来吊唁。”宋垣道。

听这话,那杂役才半信半疑地移开步子,放他们进了布庄。

一进布庄,浓重的悲伤就灌了满耳。

所有人都是都悲痛至极,哭天喊地,一位妇人更是哭得几近昏厥,被人搀扶着也摇摇欲坠。因这场景,并没有再多的人注意到这边进来的两个颇为陌生的面孔。

宋垣观察周围人,发现那位妇人的衣着在这群人中最为华贵,想来那便是吴店家的夫人了。

他随便挑了一个杂役,低声问道:“敢问那日来布庄的两位店家可的确是被官府抓了?”

杂役从低泣中抬起头,虽然困惑,但还是开口答道:“抓……抓去了。”

“那杀害吴店家的是何人?”宋垣问道。

“抓是抓去了,但又放出来了。”杂役又道,“官府两日前先是放了胡店家,听说是因他并非主谋仅是帮凶……周店家倒是被打了几十大板,昨日被放出来了……”

“那官府现在可是又抓人去了?”魏朗年在一旁听着这话,不禁问道。

提到这事,那杂役的脸上染上些怒意:“听闻是去了,但似乎是未见到人。”

所以那两人莫非是逃走了?

宋垣轻叹口气,移开目光,却正巧看到前方屋子的门被打开,从里面钻出来一人,他行至吴夫人身旁,在其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接着吴夫人的眼里染上了惊恐,随着那人磕磕绊绊地跑进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吴夫人更加悲惨的哭喊声从屋内传来。

“怎么了?”魏朗年皱起眉头,不禁向前跨了一步。

宋垣摇头,见屋里人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走上前去:“走。”

魏朗年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他不顾周围人的阻拦走到门前,抬手敲响了房门。

“你要做什么?”

“你不能进去。”

两个杂役拉扯着宋垣,可没想到他看似瘦弱,站在门前却稳如一座山,如何也推不动。

魏朗年跟上去,抬手轻轻一挥便将两人拨开。

那两人见魏朗年拦在宋垣身侧,腰间还佩有长剑,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他们连一人都拉不开,更别说是又来了这样一位人物。

“夫人。”宋垣冲屋内道,“不知你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可以帮你。”

“我们知你现在难过,可你不想让杀害吴店家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吗?”魏朗年道。

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吴夫人涕泪横流的脸突然出现。

她哽咽道:“你们能帮忙?”

宋垣坚定地点头。

吴夫人见状,迟疑地侧过身,让他们进了屋。

可屋内的景象,他们二人如何也想象不到。

只是看过榻上那人一眼,宋垣平静的面容便瞬间被撕碎,震惊、恐惧和悲愤汇聚而来,他忍不住后退了几步,被魏朗年一把抓住胳膊才止住想要逃离此处的动作。

那躺在床榻上的吴店家身体裸露之处皆被覆盖上了密密麻麻黑色的文字,如有无数细小的虫子爬了满身,复杂而扭曲。

“你怎么了?”

魏朗年看出了宋垣眼里的恐惧,他似乎是害怕那些东西,不断将头转向一旁,不敢看吴店家。

宋垣闭上眼,摇了摇头,可那画面如何也挥之不去。

“你害怕吗?”魏朗年站到宋垣面前,替他挡住那骇人的景象。

他记得前些日子在那条船上,他也曾见到过这副模样的宋垣,也曾问过这个问题。

见宋垣怛然失色,魏朗年对吴夫人道:“夫人,我们这便去抓凶手。”

说完,他立刻拉着宋垣离开了房间。

吴夫人见状慌慌张张跑到门边,对快要走出布庄的二人喊道:“你们当真是要抓凶手?还回来吗?”

“回来!”魏朗年回道。

他拉着宋垣的手不禁收紧。

带着宋垣来到布庄外的墙边,魏朗年垂下头,双手放于宋垣肩上,担忧地看着他。

他轻声唤道:“宋垣。”

宋垣的眼神还在躲闪,用力垂下头,不让魏朗年看见自己的神色。

“你知道什么?你要查那文字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魏朗年问道。

宋垣对那东西的恐惧超乎了魏朗年的想象。照理说,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轻易在他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除非这文字曾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恐怖记忆。

这话却是让宋垣猛地一颤,他慌忙摇头,异常怔忪。

宋垣喃喃:“我不知道。”

“宋垣。”

魏朗年伸手捧着宋垣的双颊强迫着让他抬起头来,在见到他眼里流动的微光时,双手一顿。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宋垣,所有的冷淡皆消失不见,从其浑身上下只透出浓浓的惶恐不安。

他看见宋垣虽是紧盯着他,但那目光却似渐渐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魏朗年。”宋垣哑声道,“母亲离世时,也曾出现过这些东西……”

原来如此。

魏朗年无言地看了宋垣许久,终于是于心不忍地移开目光。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小到大,他都不太懂得如何去安慰他人。见别人难过,他就上去随意说两句笑话,但却往往适得其反,渐渐的,他便不爱再在这种时候去多说些什么。

“你要回去休息吗?”魏朗年道。

宋垣却是决绝地摇了摇头。

他抬手推开魏朗年,刚才萦绕于二人周身的不安像是忽然被他隔绝在外,已然散去。

“去找他们。”

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未发生,宋垣的声音又恢复到原先的冷清。

魏朗年看着宋垣翻身上马,挺拔的身影挡住了眼前的太阳。

他忽然觉得,他像是一堵表面坚硬厚实的墙,砸不烂,凿不破,内里却似乎早已被虫蚁啃食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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