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臻帮盛朗提了行李,拾级而上。来到二楼,夏以臻指指楼梯口小木门,“这一间是浴室。你洗澡的话就在这儿。”
“好。”
盛朗轻轻推门向里看了一眼,门上老旧松散的门锁旋即发出叮当的声响,摇摇欲坠。
夏以臻匆忙:“门锁坏了很久了。因为只有我和奶奶住才一直没修。你洗澡的话,可以从里面用木桶抵住。”
夏以臻指指墙角散落的几只潮湿的木桶。
浴室很小,一切尽收眼底。中央拉着简易的防水帘,塑料花洒被绳子吊在一只生锈的三爪耙上…
“花洒的架子也坏了,我临时弄的…你用的时候小心些,别砸着脚啊。”
“嗯。”
浴室左边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双开的雕花木门。
夏以臻压低声音:“这是我奶奶的房间。这个时间她已经睡下了,改天再介绍你们认识。”
“好。方便问…你奶奶是什么病?”
“肺癌。”
也许在盛朗的预想内,他没有露出过分凄苦或是常见的替人惋惜的神情,只是沉声问道:“几期了?”
“你懂这个?”夏以臻惊讶,“3期了…”
“半夜咳嗽厉害吗。”
“有点。如果吵到你,就麻烦你多担待了。”
“不会。”
盛朗不再言语,跟在夏以臻的身后来到回廊另一侧的两扇木门前。
“这边两间房,我住在右手边这间,有急事就来敲我的门。你住左边这间……”
夏以臻推开房门,“这里原先是我的书房,上大学后闲置成了仓库。所以稍微有点……阿嚏!!”
呛人的尘土在开门的一瞬间席卷而来。阵仗不亚于盗墓电影里开棺时的尸毒。
“不好意思啊,太久没用…我会帮你收拾干净。”
盛朗在轻咳中挥了挥手,“好……”
夏以臻摁下门边的开关,天花板中央,一盏老旧的电灯随即发出跳跃的光亮。灯光将两个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盛朗站在光里,看着空气中的尘埃反复飞起…落下…
房间角落里,零落着一些老旧的炊具,靠墙有一张木桌、一个画着牡丹的镜面衣柜,以及一架残破的木书架,上面码着夏以臻曾经用过的小初高课本。
书架对面,大咧咧地横着一张老式沙发。
夏以臻走过去将四张垫子掀开,沙发转而变成一张宽大的简易床。
夏以臻踮起脚,伸长胳膊向盛朗的头顶摸了摸,又比了比沙发的长度道:“好像不够长…”
“可以睡对角线。”
“我会尽快帮你换张新床的。”
“不用。”
盛朗看上去对床的问题毫不介意,视线全然被沙发边突兀出现的一扇门吸引——木质镂空雕花,中间夹着玻璃。
门的另一面挂着碎花门帘,刚好挡住视线。
照方向看来,这扇门正好位于他与夏以臻房间的中间……
“这扇门后是……”
盛朗晃动着同样松动欲坠的门栓问。
“是我的房间,这两间屋子是通的。”
似乎是印证了猜想,盛朗点点头,“可这扇门的锁怎么也坏了…”
“大概因为海边太潮,有些变形了吧。没关系,我平时也不会随意开门,现在这样也是可以勉强锁住的。你担心的话,就换把新锁。”
“我担心?”盛朗扭头,“不应该是你担心吗?”
下意识,夏以臻摇摇头,“有什么可担心的,你是坏人?”
盛朗的眼睛从高处垂下来,带着某种一探究竟,“对别的租客,你也会这么说吗?”
夏以臻陷入片刻茫然。
事实上,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要将楼上的房间租给陌生人。让盛朗住下来完全是当初下意识的决定。她只想帮盛朗解决掉住宿的问题,至于300块的价格,也是随口说的一个对方容易接受的数字而已…
如果不是盛朗,是另一个人…她没想过,也不知道。
“我也没想过把这间屋子租给别人啊…”夏以臻脱口而出。
“好吧。”
盛朗点点头,挪开视线的同时夏以臻发现他的唇角似乎是勾起的。
“还是不要轻信别人,尤其是陌生男性。男女本来就存在天生的力量差,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盛朗随后说道。
“嗯。在喝了你的汽水后我已经得到教训了。”
……
夏以臻从房间取回床单被褥的时候,盛朗已经去了浴室洗澡。
夏以臻瞥见盛朗的行李箱里只有黑色和白色两种T恤,完全相同的款式,整齐地叠成方块,贴在一起。毛巾和浴巾也是简单的灰白素色。
还有几条男士平角内裤……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也确实是看见了。通通是一模一样的深灰色。
仿佛盛朗的世界里只有黑白灰。这倒很符合他的长相和气质,沉凝冷峻,带着一点点酷,看起来很理性严谨,但又有棱角和距离感。
正盯着盛朗的内裤遥想发呆的时候,盛朗回来了。他沉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看什么呢。”
“没…”夏以臻抽了一口凉气,回过身刚好撞上盛朗的低垂的视线。
他果然已经脱掉了白天穿的那件白色短袖,还上了纯黑色。脖子上还搭着一条灰毛巾,正用一端擦拭着垂在眼前的湿发。
“就是好奇而已……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黑白灰啊。”
“也没有。只是不想动脑筋。”
“好吧。你的衣服我怕弄乱,所以没帮你整理,你自己收进柜子里吧,柜子我已经擦过了。”
“好。”
事实上,夏以臻长这么大是第一次接触男性的衣物。尤其那几条灰色的方方长长又自带凸起的……她搞不懂,也不敢碰。
折叠沙发上已经厚厚地铺了三床棉花被,像一只臃肿的千层饼。最上面覆着一床老式的粉床单,上面有一只硕大的凤凰在牡丹花间飞舞。
“这个床单是我小时候的,那时候的东西质量很好,很舒服很厚实,也是我洗干净过的,你不介意吧…看起来,你好像有洁癖。”
“我不是对所有事情都有洁癖。”
“洁癖还分事情呀……”
“嗯。”
盛朗的视线在床单的图案上划过,“这个床单,我小时候的家里也有一条,和这个一样。”
那条床单铺在他和妈妈的床上,一直铺到妈妈离开他。
夏以臻粲然弯起嘴角,再次用手掌抚过床单的表面,让浅浅的沟壑变得平整。
“那你今晚可以躺躺看,也许能找到小时候的感觉,梦到小时候的事,和小时候的人。”
“但愿。”
盛朗轻轻道。
-
夏以臻今晚丝毫不困。
她将地扫了一遍,又拖过一遍,正准备拖第二次时,发现水桶里涮拖布的水,已经被盛朗重新换成清的。
盛朗在一旁安静地擦着写字桌上的玻璃板。
随后,夏以臻的耳朵里传来几声浅浅的闷笑。她向盛朗看过去的时候,才想起那张桌子的玻璃板下,压着几张自己小时候的照片。
一张是记录她两岁时就能用两只小胖手捧起一大碗面埋头吃的照片,一张是胖墩墩的夏以臻穿着裙子和小凉鞋,在三岁就能高举一只烤鸡腿满街跑的珍贵记录。
“这个不能看!”
夏以臻几乎是扑到桌上去的。
“已经看完了。”
盛朗的嘴角勾着笑意,似乎一时半刻都难以散去。片刻后他说,“原来你从小胃口就好。”
“你怎么偷看别人照片啊!”
“怎么是偷看。这里现在不是我的房间吗?”
“可……君子非礼勿视!”
“可……你刚刚也看过我的照片。”盛朗追逐着夏以臻的语气,“我的身份证,学生证,身家证明你都看了,这只能算扯平了吧。”
盛朗微微点动着下巴,在夏以臻以皱着眉头语塞败下阵来的瞬间,略带得意地转过身。
他从包里将一些金融课本拿出来,挨着夏以臻的小初高课本,依次摆在书架上。
“如果怕看,记得把你的小学生课本也收走。”
“课本有什么怕看的。”
比起这间旧书房的一切,夏以臻的课本内页恐怕是最干净的。在学习方面,她似乎比同龄人开窍晚很多,也是孙静香步入老年前最头疼的事……
盛朗点点头,“那就好,我可不想在奸商、坏人、伪君子之外,再被你罗织新的罪名。”
“知道怕就好。”
视线里,书架上已经摆满了不少盛朗的课本。看来作为燕川大学的优秀人才预备役,暑假也不能太放肆。
夏以臻:“大四大家都开始实习了,你不去吗?”
“不去。”
“你是金融专业的?也对,听说燕川大学金融系是全国第一,工作应该是不愁的。这个专业很难考吧?”
盛朗修长的指节在书脊滑过,一排大部头随即变得整齐,“还好吧。我是自主招生,分数够了就学了。不挑。”
“不挑?”夏以臻觉得有点噎,“看来你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在我不是从小就认识你,不然我奶奶肯定唠叨死我…”
盛朗轻轻笑着,似乎根本不懂寻常小孩童年被拿来比来比去的苦。
夏以臻怅然:“果然,像你这样的孩子,你爸爸妈妈恐怕只会为你骄傲……”
“不知道。”
盛朗的翻动着两本写生画册,“我是单亲家庭,我跟我妈长大的。但她还没来得及为我骄傲,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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