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饮了口茶,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发生在三百年前的故事,在一个小村落里,乔灿是一颗生长在村中的桃树。
也许是因为在那里太久太久,这棵桃树渐渐生出灵识,成了一只妖怪。他化形不大稳,于是灵识整日在树上飘着。
有个人总从树下经过,有时,会在树下歇一歇。
那年天格外热,已连着几个月不见雨,乔灿无精打采的,枝条搭拉着。
那个人抬手,拽了拽乔灿的枝桠。
也许是因为缺水太过虚弱,枝桠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断了。
乔灿疼得龇牙咧嘴,看那人在发愣,施了个法术。
那人脚下像是拌到什么,直直地倒下,脑袋直接撞在树干上,树身都被撞得摇晃了一下。
那人连连道歉,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眼前这是一棵树,不是人,撞到了是不需要道歉的。
他的道歉让乔灿很受用,当即原谅了他,伸出枝叶给他乘凉。
那人却离开了,不一会儿,带回来一壶水,浇在乔灿脚下。
那年干旱,村民连喝的水都要省着,他将一壶水都倒在树根上的行为让乔灿怔住,开始反思自己方才是不是太过分,还是说这人看出了他是个妖怪。
那个人很快带着空壶离开,往后仍是每日都在树下歇息。
“花酌,祝卿安,你们在讲什么故事呢?”乔灿端了个托盘进屋,“我在门口遇见店小二给你送饭,顺手拿进来了。”
“在讲你以前的事。”祝卿安也不隐瞒,上前帮乔灿把饭菜摆开。
乔灿手上不停:“天界都知道的那些吗?”
“嗯。讲到你的恩人给你浇水了。”祝卿安实话实说。
花酌的好奇心没被满足,见乔灿并不介意,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乔灿很自然地称述:“第二年春天村里发了大水,村民都死在了水灾里,他也没逃过。后来我才知道,前任雨神玩忽职守,数月都没给这村子降雨,生怕被天帝查出,三天将几个月的雨全降了,导致水灾。”
所以才有了乔灿修炼一百年将前任雨神诛杀一事,花酌不知如何接话,微微低着头。
乔灿笑笑:“没事,都过了几百年了,他应该转了几世,如今我在人间行走,说不定还会遇见他的转世呢。”
祝卿安道:“说不定已经遇见了。”
“也对。”乔灿上前扶着花酌,“想以前的事做什么,往前看,先把饭吃了。我收到了祝丞相来信,腐村的事已经解决,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回盛京了。”
盛京的状况祝卿安一直有关注,消息比乔灿还要快一些,回盛京的事今早就着手准备好了。
今日上元节,街上有人耍龙灯踩高跷,很是热闹,乔灿招呼两人去街上看看。
“不去。”花酌与祝卿安异口同声。
这两人在屋里待了有半月,再不出去走走就要长蘑菇了,乔灿无奈,道:“花酌,你跟我去吧,变成原形就好了,我抱着你。”
因为每日都有大夫上门疗伤,如今花酌多为人形。
“不去。”花酌果断拒绝。
乔灿又是一阵软磨硬泡,祝卿安在一边,全当自己隐形。
吃饱喝足,祝卿安收了碗筷,坐回原来的位置看书。
另一边乔灿还未死心,就是要带着花酌出门。
仿佛是刚想起旁边还有个人,花酌道:“要不你叫祝卿安去?人太多了,万一磕了碰了我实在不方便,但祝卿安没关系。”
乔灿一想,觉得也是,要拉着祝卿安出门。
“不行,你放过我吧。”祝卿安躲到一边。
乔灿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伸手一拉便把他拽出了门。
只要出了门祝卿安就很好说话了,去哪都行,反正已经不在房里了。
这里比盛京要小许多,两人花了一下午走遍了兴旺村所有的街,天渐渐暗下,路上有花灯。
“听说在中元节燃灯祈福的话,心愿会实现的。”乔灿道。
“说不定可以试试。”估计这才是乔灿今日的目的,祝卿安浅浅笑着,他菱形的瞳孔藏了起来,如今是同人类一样的眼眸。
祝卿安没说,祈福是向天上的神祈福,而他们本来就已经是神了。
罢了,由着他吧。
祝卿安见街上行人手里都提着花灯,于是也买了一个六角宫灯提在手上。乔灿则直奔目的地,跟着人流一同祈福。
花灯满城,乔灿抬头,如今他不能回天界,将灯放到天上,说不定真的会有哪个神看见,下来帮帮他。
可他没有想过,若是真有人有办法,祝卿安早就去请了。
花酌的腿上旧伤是百年前留下的,有一丝怨气附着其上,本就会慢慢腐烂,这次受伤不过是加快了腐烂,要想彻底治好,只能等花酌身上的怨气消散。
要不干脆给花酌开个后门让他飞升好了。祝卿安看医书看得头疼,心里不住地想。
第二日,祝卿安租了马车,要带乔灿和花酌回盛京。
乔灿手里抱着变回原形的花酌,背上背了个竹篮,篮里是一堆千奇百怪的药材,都是祝卿安收集的。祝卿安已经放弃给花酌治腿,转而研究起该如何清除他身上的怨气了。
“你没叫车夫吗?”花酌问。
祝卿安双手叉腰:“没,我想自己试试。”
花酌缩了缩脖子:“你不会把我们带进沟里吧?”
祝卿安:“不会,快上车。”
乔灿略带怀疑地看了祝卿安一眼,上了车。
车内宽敞,乔灿把竹篮放下,在上面盖了几层布,把花酌放到上面,任他活动。
马车走得很慢,也很稳,百里路程他们从早上走到傍晚,时间实在太长,乔灿打了个哈欠,坐得太久,腰有点疼。
经过醉香楼时祝卿安刻意停了一会儿,听到熟悉的声音,花酌探出头,颜栩远远地跟他打招呼。
腐村的村民已被遣散,有的收押,有的流放。
绿柳说,若她的妹妹变成了那般模样,她宁愿妹妹已经死了。
“乔灿,那个是不是笑笑?”
闻言,乔灿跟着探出头,看向墙上张贴出的寻人启事。
那张画像过于抽象,勉强能看出画的是个小姑娘,七岁左右,梳着粗麻花辫,用着花朵样的头绳,身上穿条浅蓝色长裙,裙上有个补丁。除了这些明显特征,剩下的画的是什么乔灿根本看不出来。
画画的人应当专门学习过一段时间,可惜天赋太次,画得极其难看。
乔灿:“笑笑要是知道你说这个是她,她一定会把你当花生埋土里。”
颜栩走近,把画递给他们:“这是沈姑娘的妹妹,之前贴的太旧,还被撕了不少,我就让沈姑娘重新画了些,怎么,你们二位见过画上这位姑娘?”
花酌伸出爪子,按到画上那应当是眼睛的两个黑圈圈上:“这眼睛很明显就是笑笑,瞳仁圆圆的,特别大,还有这个脸型,跟笑笑很像。”
乔灿顺着他的爪子看过去,无论如何也无法看出这画像和笑笑到底那里相像。
“要不叫祝卿安把笑笑画出来,让沈姑娘看看。”花酌见乔灿实在迷茫,提议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祝卿安回头,花酌大致跟他讲了前因后果。
画图需要时间,祝卿安给祝无忧去了信,将马车还了,回到醉香楼,绿柳已备好笔墨砚纸,在桌前等着。
她带着惯常的微笑,在祝卿安画图时,拿着块肉脯喂花酌。
不知第几次咬空,花酌无奈,绿柳的手抖得太厉害了。
终于画完,祝卿安甩甩手,往椅子上一靠,将画像给出去,深藏功与名。
乔灿早已等着了,伸出手,让花酌爬上他的手掌。
绿柳已顾不上花酌去了哪,接过画像,仔仔细细地看着,哽咽起来:“是她,是她。”
乔灿凑过去看,也许是为了更好辨认,祝卿安特意画了和寻人启事上一样的动作,笑笑带着点儿微笑,直直地站着,看上去有点儿呆。
乔灿看看画像,又看看绿柳,两人眉目间确实有点儿像,只不过笑笑往日不施粉黛,而绿柳通常浓妆艳抹,太容易叫人忽略这点细微的相似了。
“她在哪里?我要去找她。”绿柳眼角有泪,强忍着不落下来。
“神佑镇,离这几千里。要不你稍微打扮一下吧,现在这样太丑了……”
“花酌!”
这一嗓子将颜栩吓得跳起来,绿柳惊觉,捂住嘴红了脸。
“手还抖吗?”花酌抓了抓耳朵。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绿柳的心态稳定下来,点了点头。
乔灿拿过纸笔,写了个地址给绿柳,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去看看笑笑,她在神佑镇四方街卖花生,过得很好。”
绿柳泡了壶茶,端上桌,又问了诸多细节。而颜栩想得比她还远,已经在计算从盛京去神佑镇来回一趟需要的银两和时间了。
看着他们的计划,乔灿微笑着:“要不,我出钱,让沈姑娘离开醉香楼吧。”
颜栩咽了咽口水,深恶痛绝:“乔公子你有所不知,要让沈姑娘离开,老鸨要收九千两。”
“九……”乔灿卡住,“九千两!你要不当我没说过吧。”
不怪颜栩这么多年都没娶绿柳,九千两可不是小数目。
乔灿退到旁边,悄悄戳了下花酌,表示这真不能怪人家,九千两啊,谁付得起啊?
很显然绿柳也觉得这个价格十分不合理,就算颜栩真的有钱,她也不会让颜栩交给醉香楼的。
余光瞥见角落的长椅上有个灰褐色的影子,乔灿回头,祝卿安正躺在那里,已经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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