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七个医士了。
乔灿长叹一口气,鞠躬致谢,带着花酌上马车。
看他脸色颜栩也知这位医士无法,安慰道:“没事,我还认识个很厉害的兽医,过几天我带你们去见见。”
放在平时,花酌肯定要说他两句,但今日花酌没心情。
颜栩动用了在盛京所有的人脉,把能带花酌见的大夫都见了一遍。这一月以来,乔灿和花酌一直在见大夫、大夫问诊、大夫摇头之间循环。
祝卿安几乎找遍了天上地下能清除邪气的办法,魔界去了好几趟,连向来与他关系不和的祝瑞康都去找了,这些法子一一用在花酌身上,全无效果。
祝卿安最终被气笑了:“你怕不是把你自己的九族给诛了吧?就这一点怨气这么难除。”
马车上,花酌看着颜栩驾车的背影,颜栩没有三年前那般跳脱了,他人情事故越发熟练,盛京绝大部分名门贵族他都有结交,一切关系都能无比妥善的利用,可他眸中能看出深深的疲惫,可能是最近求人太多,背微弯,嘴唇干裂。
“不找了吧。”花酌道。
“找,当然要找,肯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颜栩说话时声调上扬,听着干劲十足,可背影中是无法掩盖的疲惫。
花酌微微笑了:“你不是答应我今年一定考上吗?春试就在下个月,再不回去多读点书,你又要落榜了。”
颜栩道:“没事,还有秋试呢。”
这段日子颜栩说得最多的就是“没事”,几个大夫看不好没事,他把厉害的大夫都找来,走路不方便也没事,他帮忙,耽误时间也没事,他还有机会。
“你能等沈姑娘可等不了了,我上次说的话还做数,人间的金银我留着没用,你拿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了。”乔灿喉间干痒,手里不住地抚摸着花酌。
“其实吧。”颜栩回头,很张扬地笑,“被打一顿之后我回去反思了很久,这几年我认识了很多行商,跟着他们,勉强攒够了钱。我就是觉得,沈姑娘父母都不要她了,妹妹又没认回来,到时候也就只有你能送她出嫁,我总得把你治好吧。”
他眼中有泪,扬起头将泪水收回眼眸中。
花酌趴在乔灿腿上,头埋进他的膝盖里,闷闷地出声:“谁要送她出嫁了,要去让乔灿去,还能叫祝卿安当滚床童子。”
这滚床童子的年纪也太大了点,乔灿“嗤”地一声笑出来。
颜栩没再接话,驾车稳稳地在盛京街道上前行。
正月过了以后盛京就不像之前那般喧闹了,宝马香车灯火阑珊换成了街道上商贩的吆喝与行人的说笑,一派安宁祥和之感。
行过一段,颜栩停了。
乔灿心中好奇,伸出头,前方堵了整条街的马车,有人骂骂咧咧,有人放下车马去前方打听,也有人干脆就在原地摆了棋与茶,不紧不慢地等着。
乔灿下了车,立即就有人跟他打招呼:“公子,玩骨牌吗?三缺一。”
循着声音看过去,还真有几个人摆了张小房桌出来,骨牌已经备好,有三人分别坐在桌子三侧,其中一个见他看过去了,挪了位置,把离他最近的位置让出来,示意他坐上去。
乔灿没动:“一会儿马车开起来,来不及收吧?”
招呼他那人道:“公子你是外地人吧?哎呀,盛京这条老街每隔一阵子就要堵那么一回,前方有两个人的车撞了,马受了伤,要先吵上半天,然后衙役还要在街边把前头堵住的车疏通出去,没几个时辰咱们是过不去的,来来来,坐下,玩两局骨牌。”
乔灿问:“既然总是会堵,为什么不将这街翻新呢?”
花酌很快解答了他的疑问:“盛京皇后来自民间,当年就是在这条街道与皇帝相识相知,街边的商铺借着这个由头发展壮大,翻新的话,他们会少许多游客。”
“原来如此。”乔灿点点头,看来一时半会儿还真是出不去了。颜栩去了前头看热闹,乔灿便应了那几人的邀请,坐到小方桌边。
虽说乔灿不懂骨牌,但是花酌会啊,几局下来大杀特杀,一点情面不给对方留。
好在这方桌上的几人皆衣着华贵举止大方,只一眼便能看出是权贵之人,不在意这点银两,即使输了不少,他们也还算开心。
乔灿环顾一圈,其实在他来之前就有几人在不远处看着这几人,不过他们只朝他打了招呼。
看出他的疑虑,其中一人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个修炼成仙的梦,有丁点儿修为,后来年纪大了回家了,不过还是稍微能看出来点,公子,你不是凡人吧。”
乔灿心说你这岂止是能看出来一点,他在附近的门派干了半个月,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是神仙,您这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丁点儿可不知是多大点儿。
那人继续道:“本来我看你坐相府的车,不想叫你,可是你身上灵力非常平和,不像祝丞相那么戾气重,我就猜你应当是祝丞相他弟弟,如今看来,确实是了,早听闻五公子好相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无端被当成旁人,乔灿连连摆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五公子,我是他的朋友,我叫乔灿。”
“乔灿?我认识你。”另一边一位年纪稍大点儿的男子站起,对乔灿拱手作揖,“我是高刻他爹,高韧。”
乔灿差点儿没坐住。
“胡!”
突兀的声音响起,花酌又赢一局。
高韧连忙坐回去:“小黑猫,你运气也太好了吧,再来再来。”
几人重新摆好骨牌,再度开局。
前方的车半日无半点动静,乔灿干脆把花酌放到桌上,从马车上拿出他的大药篮,放在凳子后边,靠上去休息。
他原以为高韧会同高刻一样和他比试比试,如今看来他真是路过,好像是要送一副什么画给别人,高韧旁边那位是他的门客,他蓄了须,并不适合他,二十几的年纪看着像三十好几。
坐在乔灿身边一开始就招呼他的这位自称九万里,从小臂若隐若现的肌肉和手掌上的老茧来看,是个武人。九万里见花酌腿脚不大方便,拿出块方帕叠起,垫在他受伤的腿下边。
难得见花酌有点精神,乔灿心中放松,看着花酌被九万里揉得炸开的毛发,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
花酌偶然回头,阳光照在药篮上,投下一片阴影,乔灿就在那片阴影中,安静地睡着。他双手拢在腹部,好像抱着什么。
不知为何,花酌觉得乔灿这个模样不太真实,他的动作太过刻意,像是在模仿谁。
于神而言,睡眠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精神总会疲惫,这时就需要睡眠。
花酌很快想到乔灿和他说过的曾当过教书先生,也许是那时留下的习惯。
“爹!”
大街上传来一声吼,乔灿被吓了一跳,睡意全无。
抬头一看天色已到傍晚,街上堵得更严重了,看来前方相撞的两人吵得厉害。
高刻连飞带跑,一眨眼便到了跟前,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朝着高韧伸出手:“别打牌了,画呢。”
高韧头也不抬:“车上,自己拿去。”
他如同没看见其他人,自顾自上了车,取出画,还不忘展开看看,见画完好无损,这才有空搭理他们。
“赝品。”花酌瞥了那画一眼。
高韧笑开:“小黑猫你挺有眼力,这确实是赝品。”
九万里好奇道:“高韧兄,你拿一幅赝品做什么?”
“当然是拿去骗人咯。”高刻道,“颜栩提供假货,绿柳姑娘骗醉香楼老鸨买进,我负责卖,把钱给颜栩,这笔钱用来给绿柳姑娘赎身。”
长胡子青年捂住耳朵,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九万里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高韧扶额,暗叹。
高刻见这几人反应,愣了愣:“怎么了?这计划不是挺好的吗?”
花酌白了他一眼:“是挺好的,但是你说出来了,就很不好了。”
反应过来,高刻道:“没事,反正今天最后一单,九千两凑齐,他们找我麻烦也没用,又没人打得过我。”
高韧拍了他一下:“还不是要老爹给你擦屁股。”
这两人相处起来不像父子,倒像兄弟。
得知颜栩就在前边不远,高刻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不久,车流疏散,马车开始慢慢移动,花酌赢完最后一局,伸了个懒腰,同几人道别。
没过多久颜栩便回来了,一脸喜气,看来最后一幅画也卖出去了。
乔灿和花酌全当不知道,看了看对方,偷偷发笑。
回到相府,正好赶上晚饭,今天有新鲜的鱼汤,花酌很乐意多吃点。
“今天是很好的一天。”花酌躺在猫窝里,“以后也会很好的。”
他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乔灿道:“当然会好的。”
以后,不去四处寻医,过他们以前的日子,慢悠悠地,每一天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乔灿翻了个身,耳朵贴在墙上,听到一阵书页翻动的声音。
只是花酌啊,我们怎么可能会放弃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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