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怎么睡着的,乔灿头上一阵刺痛,猛地睁开眼。
乔灿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头上摸,很好,鼻子眼睛耳朵牙,一样没少,脑袋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摔出坑。
屋内很黑,乔灿手掌虚握,灵力在体内运转如常,他摸索着站起来。
屋内突然亮起细小的火光,帷幔的角落里飞出一只火红的蝴蝶,蝴蝶扇动翅膀,慢慢飞到烛台上,在它停下那一刻,房门被敲响。
“乔灿,你还好吗?”屋外传来祝卿安的声音。
“没事,你直接进来吧,我不太方便。”乔灿感觉手脚沉重,每个关节都像生了锈,一动便摩擦得发疼。
祝卿安推门进屋,急忙上前扶住乔灿。
他今日穿着薄斗篷,带着兜帽,斗篷领子拉得很高。
还未坐下,乔灿便问:“设阵截雨的人抓住没有?”
祝卿安扶着他坐下,倒了杯水,这才慢悠悠地道:“找到了,不过有点难抓,要花些心思。”
“我这就……嗷!”
“我赶了几千里路过来可不是为了给你收尸的,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被按了一下伤口,乔灿疼地龇牙咧嘴,说话都变了调:“你怎么会来穂镇?花酌也来了吗?”
祝卿安小口抿着茶:“他没来。”
前两日乔灿摔伤时,听到同雨童交谈的熟悉声音是听说璞玉公主请了道士,想来亲自看看的九万里。
初听此事,九万里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派了几个手下来保证知府的安全。
当天晚上,九万里的手下在半道上正好遇见了为知府送奏折的人,得知道士真求来了雨,便立刻派人通知九万里。
九万里接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到穂镇,正好看见乔灿从天上掉下来,又从知府口中得知乔灿便是璞玉公主请来的道士,连忙为他请了医士,并想到先前乔灿与花酌关系不错,给花酌去了信。
接到信的花酌拄着拐杖就要赶过来,被祝卿安抓了回去。
“最后我拗不过花酌,只能答应他过来治好你,他才肯乖乖留在军营里。”祝卿安摊手,“要不是他身上带伤,我都想把他给捆起来。”
阴差阳错之间,祝卿安来到这里。
乔灿笑笑,嘴角被牵动,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
“也不怪他急,九万里在信里说你脑仁破了,脑浆溅得到处都是,花酌还以为你已经去见阎王了,死活要过来看,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功夫才按住他吗?”
祝卿安拉下短斗篷,露出下巴上的爪印:“我认识花酌这么长时间没被他挠过,这一下可不轻,要是破相了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俩的。”
爪印很深,看来花酌下手不轻。
乔灿眉毛皱在一起:“九万里乱传话害人不浅啊。”
祝卿安把斗篷拉回去,微低着头挡住下巴上的伤口:“也不能怪他,普通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已经没了,他当时想的就是报丧,写得夸张了点。”
“也……太夸张了……”
祝卿安简单检查了乔灿的身体状况,嘱咐了些需要注意的事。
烛台上的火蝴蝶扑了两下翅膀,祝卿安抬手,蝴蝶缓缓飞到他手心,被握住,消散为火星,渐渐熄灭在黑暗中。
乔灿躺在床上,听到了祝卿安轻轻的关门声。
睡得太久,乔灿这会儿脑子一片清明,可惜身子像是不太灵活的机巧,听不见脑子的使唤。身上盖的薄被子也如巨石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太难受了,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乔灿眼神涣散,生无可恋。
屋外有风声,呼呼地响,应当是卷起了几片枯叶,能听到树叶与地面的摩擦声。
有人在树叶上踩了一脚,枯叶应声而碎,接着是沉稳地上楼梯声和敲门声。
“乔公子,方便让我进去吗?”
是九万里的声音。
此时此刻乔灿万分感谢有人能想起他,连忙应声。
九万里进屋,不跟乔灿客套,顺手在桌边搬了张椅子,放在床边坐下。
乔灿双手僵硬发麻,指尖冷冰冰的,感觉肿了。他双手握成拳又松开,反复几次,感知到力量涌入,撑着身子坐起来。
“我听说了你在穂镇的事,难为你费心了,还受了伤。”九万里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虽不能治伤,但祛疤很好用。”
乔灿想到祝卿安的脸,觉得九万里简直是雪中送炭,连忙道谢:“太谢谢九公子了。”
九万里把瓷瓶递给他,笑道:“我不姓九。”
“那就谢过九万公子?”
九万里被他逗笑,爽朗的笑声回荡在空荡的小屋内。
笑够了,他才对不明所以的乔灿道:“乔公子,你听说过赐名吗?”
乔灿以前在话本里读到过,人间有些地方的侍从并非工作性质,他们会成为奴隶,抛去原来的名字身份,此后一生任何时刻都以主人为重。
难道令安居然是这样的地方吗?
乔灿不自觉地打量了九万里一眼,后者猜到了他在想什么,道:“别这样看我,我没你想得那么可怜。我以前是璞玉公主的侍卫,后来才从军,名字是公主取的。”
“原来如此。”
乔灿心中为自己给旁人安了无数莫名其妙的苦难而感到惭愧。
又谈了些其它,和九万里相处时,乔灿精神都好了不少。
祝卿安吃完早饭过来送药,仍是穿着昨夜那件薄斗篷,领子拉高,挡住了下巴上的伤。
在他的肩头停着一直灰褐色的枯叶蝶,完美的融入在衣服的花纹里,若非双翅偶尔动上一下,连乔灿都没看出这不是装饰。
送完东西,祝卿安没有多话,很快便离开了。
在祝卿安走后,九万里撑着下巴:“祝公子好无聊啊。”
“啊?”乔灿愣了愣。
九万里道:“以前在令安听别人说起过他,还以为他是那种很会说话讨喜的小公子,没想到是这么沉闷的性子。”
想到当时祝卿安在南天门打滚的情形,乔灿发自内心地问:“祝卿安哪里沉闷了?”
九万里掰着手指:“不太爱说话,不太爱玩,不太交朋友,也不太出门。”
乔灿张了张口,想说他可能只是在你们面前还稍微要一点点面子,等熟了以后就不好说了。
曾经乔灿也认为祝卿安是一位安静温柔的小皇子,这才几个月,祝卿安在他眼里的形象一落千丈。
不过仔细想想,祝卿安确实没有少年人专属的朝气蓬勃与恣意张扬,不知是因为出生,还是因为年岁。
“想当年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
听到声音,乔灿才发觉不是自己把心声念出来了,回头去看九万里。
“想当年我在这年纪的时候,那可是风流倜傥潇潇洒洒,家中长辈教育我要像这般文静,我必是要闹的。”
看模样九万里比祝卿安大不了几岁,如何就有这般感慨了?
不过,乔灿此时想知道些其他人的事,试图旁敲侧击:“花酌也这么跟我说。”
“我还以为妖怪不会想这些呢,我在军营里见过花酌几次,不是在养伤就是在修炼,居然还有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啊,人家小妖怪都是活了几百年的,全都是老人家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九万里不自觉地站起来,在屋内走来走去。
他的碎碎念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在床边停下,问乔灿:“你也是妖怪吗?”
乔灿不知话题怎么就到他身上了,浅笑道:“算是吧。”
毕竟是妖怪出生。
初见时九万里便看出他不是凡人,不是魔物,那便是妖怪或者神仙,既然花酌是妖怪,乔灿也是妖怪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窗边有只蝴蝶扇了两下翅膀,带起很轻很轻的温热的风。
两人都注意到了它,蝴蝶周身橙红,如一团燃烧着的火焰,这是祝卿安的战斗告知。
一时间乔灿顾不得满身伤,快速从床上爬起来,拿出戒尺,刚走出两步便摔了个狗啃泥。
还是摔得太重了,骨折多处,不能跑。
“怎么了?”九万里上前扶他。
“外面出事了,快去看看。”乔灿示意他不用扶,双手撑地直起上半身。
见他面色凝重,九万里不敢耽误,抓住乔灿的后领,一使劲把他拉起来,粗鲁地往椅子上一放,大步迈出房门。
随后,乔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窗边的蝴蝶不见了,应当是去给九万里领路了。
乔灿按了按僵硬得有些酸痛的双腿,小心地抬了抬,好不容易站起来,挪了很久才挪到屋外。
外面出奇的宁静,只有风声呼啸。
大概是刚才被九万里扔了那么一下,现在脑袋还胀胀的。
乔灿往额头上拍了拍,好像有点疼,他又拍了拍。
这下他确定了,不是好像,是真的有点疼,头的左侧好像裂开了一条缝。
乔灿解了发带,长发散下,手指摸到头皮上,一点一点往后摸。终于在左后脑的位置,他摸到了线头,顺着线头往后,一道狰狞的疤痕如蜈蚣般爬在他的头上。
他还真的是头着地的。
所以九万里说他脑浆溅得到处都是是真的,按道理,他现在不是应该死了吗?没人能在脑浆飞溅的情况下还活着,神仙也不行,但为什么他还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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