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灿要带走的东西很少,只有先前花酌给他买的那件厚斗篷和几本人间话本。
拿上东西以后,乔灿和花酌就在旁边看着祝卿安施法。
法力防护撤销的一瞬间,寒意由脚跟往上蹿,乔灿身上的暖意被带走七八分,脸色发白,仿佛随时能过去。
他往花酌身边靠了靠:“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
“虽然不算什么厉害的妖怪,但自保还是行的。再说,我这么讨人喜欢,说不定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我捡回家了。”花酌道。
乔灿正要接话,屋外吵闹起来,有人回来了。
那人脚步匆匆,径直往他们这边走来,不顾屋内有人,推门便进。
“五公子!先等等!”璞玉气喘吁吁,额头一层薄汗,说话声音都哑了几分,带着粗重的喘息。
祝卿安收起最后一只火蝴蝶:“狐裘出问题了?”
“没有。”璞玉总算把气喘匀,恢复到往日端庄大方的模样,“听说你要走,我特意赶回来的。”
乔灿和花酌不约而同地支起耳朵。
璞玉双颊染上一层薄红:“我想求你一件事。”
祝卿安没应也没拒绝,似乎是在等着她说下去。
璞玉自怀中拿出一块方巾,在手心展开。方巾上是一只灰褐色的蝴蝶,飞成一个小小的弧形,与祝卿安短斗篷上的一样。
祝卿安微不可察地一蹙眉。
“你斗篷上的图案我观察了很多日,那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绣法,所以我斗胆仿了一只。”
璞玉眸光在祝卿安脸上和方巾上流转,生怕不小心将人激怒:“五公子,我也算有些天分,从小学刺绣,待在令安已无法精进了,我想拜在这位大师门下,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番?”
几乎是本能地,乔灿感受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屋里好像更冷了,冷得让人牙齿打颤。
璞玉掩盖在广袖中的那只手抓紧了衣料,心情忐忑地等着祝卿安的回答。
“不。”
意料之内的答案,璞玉挺直的脊背渐渐放松下来,不失礼地笑着:“我知道了,打扰五公子了。”
言毕,璞玉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祝卿安叫住她。
未等璞玉回头,她手中的方巾燃烧起来,刹那间燃成灰烬。
璞玉五指虚握,灰烬还在她手心,可她手上的皮肤未被伤到一丝一毫。
“现在没事了。”祝卿安若无其事地道。
璞玉很小声地“嗯”了一下,离开时脚步虚浮。
留在屋内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乔灿与花酌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读到了同样的内容——此处危险,快跑!
离开那间屋子,压迫感骤然消失。
见璞玉微垂着头,面色发白,像是被吓坏了,乔灿很没底气地安慰道:“不用害怕,祝卿安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过小半个时辰他就会把这件事忘记,不会记仇的。”
“我没有担心他记仇。”璞玉抬起脸,虚弱地笑了笑,“我应当提前问问的,至少要知道给他绣衣那人对他是何等重要。”
“那是他娘。不过在很久以前他娘就被禁足了,所言所写皆会被监视,刺绣制衣算是她仅能做的其中一件事了。”提到这里,乔灿心里有点堵。
瑶珏是个很普通的魔族人,长到二十来岁,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嫁了个还算不错的丈夫,生了个与她很亲的孩子,本来她应该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在魔界过一辈子。
可惜,一场变故,后半辈子只能在天界窄小的后宫里度过。
虽说魔族可恨,但在乔灿看来,瑶珏是千年前那场变故中最无辜的人,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样葬送了一生。
璞玉顿了顿:“我以为是已故之人。活着总是还有希望的,五公子过几年也该成家立业了,待那时,他必然会帮她恢复自由身。”
见乔灿不说话,璞玉微愣:“不会是被魔族囚禁了吧?”
乔灿想说那比你想象得还要更糟,但他不想给人徒增烦恼,只道:“不是。”
“那就好。”璞玉惨白的脸恢复血色,“如果有缘,说不定我真能拜她为师,没有也没关系,我依然是令安,不,天底下最好的绣娘。”
目送璞玉远去,乔灿心里长叹。
遇到九万里算是璞玉最大的幸运了,年少时离开糟糕的家庭,往后的日子锦衣玉食,得到最好的教育,想要的都拥有,不是公主胜似公主。
过几日祝常乐就正式“告老还乡”,祝卿安决定等他,所以,他们还有几天时间给花酌找一个新主人。
花酌即不适合跟着九万里上战场,也不适合跟着璞玉入深宫,乔灿的想法是把他送到沈慧那边去,在有感情基础的情况下,沈慧会很乐意带着他。
唯一的缺点就是花酌看颜栩不顺眼,这俩放到一个屋檐下估计能日日吵架。
祝卿安想得就简单多了,他想把花酌委托给阿芽。
阿芽是个见钱眼开的姑娘,只要银子给得够多,她能把花酌当爹供着。
花酌趴在院墙上,看着这两个人为他的情况头疼。
就在花酌快要睡着的时候,祝常乐过来了。
“喂,花酌。”祝常乐摇了摇他,“你都要被送走了,不去跟他们讲讲你的想法吗?”
花酌下巴枕在手臂上,闭着眼睛:“我没有什么想法。”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花酌看他一眼:“当然是新主子去哪我就跟着去哪了。”
祝常乐哑然失笑:“花酌,你还真是没有半点主见。”
“可能吧。”花酌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我从来没有独立生活过。”
虽然原形看起来比较凶,但花酌一直是一只比较讨喜的猫,几百年来,几乎所有主子都对他很好,所以他也没有想着一定要修炼飞升,就这样一日日慢慢地过了下去。
人类的寿命对于妖怪而言实在太短,主人们知道他是一只没有主见的猫,在离开之前都会给他找一个新的归宿。
就像现在乔灿和祝卿安做的那样。
所以对于花酌而言,要换人跟是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他已经习惯了。
“倒是你。”花酌严肃起来,“混沌羽不找了吗?”
祝常乐一脸无所谓:“我五弟都不找,我找什么。”
“我以为你很想找出来。”
祝常乐自嘲地笑笑:“不得不得承认,我五弟比我聪明。”
“我如果是你。”花酌放缓语速,“我就会想,他是不是故意让你以为混沌羽不在山上,等你回了天界再折回来取。”
“不会的,五弟不会做这样的事,他大多时候都挺单纯的。”祝常乐道。
这误解有点太深了……
怕被眼神出卖,花酌选择不去看他。
祝常乐双目清澈,见前方两人半天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祝常乐直接打断他们,上去把祝卿安按走了。
现场就剩乔灿和花酌大眼瞪小眼。
花酌:“喵。”
“别喵了,花酌,你有没有想过自己要去哪?”乔灿问。
花酌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我没有什么想法,新主子去哪我就去哪。”
大概正是这点让乔灿头疼,乔灿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花酌:“也不用这样吧。”
乔灿拍了拍他的肩膀,摇着头走了。
“哎。”花酌突然叫住他,“如果真要问我有什么想法的话,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乔灿一怔。
在他怔愣时,花酌已经翻墙跑了。
他们心里都清楚,乔灿要留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虽说刚开始是意外,乔灿这次来人间也确实存了些玩乐的心思,但现如今他到底是与祝卿安绑在一条绳上,不说帮他夺得太子之位,好歹不能让他出问题吧。
现在这个情况,别说夺位,能不让祝卿安堕入魔道或者突然横死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祝卿安本人倒是不太在意这些,该在人间待着就四处游荡,该回天界修养就收拾包裹走人。如此心态,足够乔灿学习一辈子。
离开这么久,润雨殿估计已经被枕月砸得差不多了,想到这里,乔灿头一阵阵地疼。
祝常乐对着祝卿安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祝卿安仰着头认真地听着,外人看来可谓是兄弟情深,实际上应该也挺兄弟情深的,就是乔灿不太信。
经过几天的讨论,最终还是决定把花酌暂时放到阿芽身边,令安离盛京还是太远,让花酌一个人长途跋涉乔灿不放心。
对此,花酌没有任何意见,乖乖蜷成一团,趴在乔灿的话本上等着他把自己送出去。
乔灿对着来接猫的阿芽絮絮叨叨:“虽然花酌大部分时候都很乖,但有时候还是会挠人的,你小心一点,还有,他喜欢熬夜,不吃甜食……”
“行了行了。”阿芽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真啰嗦,他又不是不会说话。说好的钱可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我就把他给扔了,让他去桥头捡垃圾吃。”
跟着你没捡垃圾吃就算不错了。
这话说出来有点太不礼貌,乔灿忍住了,把钱袋给了她。
阿芽打开钱袋看了看:“比说好的多。”
乔灿道:“这里面一半是给你收养花酌的报酬,另外一半是给你拜师学艺用的。”
“拜师学艺?”
这个词汇太陌生了,阿芽反应了好一会儿。
乔灿点头:“这是祝卿安的主意,你很有习武天分,而且你跟父母的关系不太好,所以九万里给你找了个师父,以后你就跟着师父学习生活,不用回东街了。”
阿芽先是震惊,很快变为喜悦:“行啊,反正是你给钱。师父在哪,我这就过去。”
说着她就要走,乔灿堪堪把她按住,又交代道:“如果花酌出了什么事,用墨水写在桃树叶上,面朝南方点三根香拜三拜,再把桃树叶烧了我就能接到,你可千万要记得。”
好处给得够多,阿芽看他的面色都带上了笑,连连应了。
又说了很多有的没的,乔灿摸摸趴在话本上摇尾巴的花酌的头,咬牙让阿芽把他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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