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当初告发药神的人就是……你知道？”解忘忧顿住了。
“我知道。”乔灿站起来，平视着他，“跟药神合谋的人自然不会出卖他，那消息就只能是从我这里出去的，而我只告诉了一个人。”
药神在天界当值近千年，至少表面上对天帝一片忠心。可天帝接到消息后几乎没有怀疑，当即便派兵驻守天宫，这才如此顺利地挡下了药神的造反军。
告发他们的人得知造反一事后能够快速上报，并且深得天帝信任。
“是祝卿安。”乔灿眼里无波无澜，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湖，“很早以前我就猜到了。”
最早发现这点的时候，是祝卿安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他从牢里捞了出来。
那个时候乔灿脑子里还有“祝卿安很单纯天真”和“祝卿安完全不受宠”的误解，他认为祝卿安能毫不费力地把他捞出来，一定是做了什么旁人做不到的大事。
结合他“祝卿安没什么存在感”的误解，很容易就想到是祝卿安把他卖了。
虽然后来误解慢慢没了，但祝卿安把他卖了这件事基本是坐实了。
解忘忧挺直的背一瞬间佝偻下去，恢复老态：“你知道你还去帮他。”
“祝卿安又没做错什么。”乔灿道。
解忘忧欲哭无泪，他确实没做错什么，但他把你卖了，你怎么还上赶着给他数钱呢？
最无奈的是乔灿脑子里全是木头，解忘忧劝不来。
解忘忧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平复心情，缓缓道：“你要是真想救他，去求一个人应该可以。”
“谁啊？”
“四殿下，祝瑞康。”
乔灿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见状，解忘忧将茶杯放下，继续低头揉面：“一千五百年前那件事你就知道个大概吧？天界没人敢仔细讲，坐过来点，就让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给你说说。”
一千五百年前。
现如今的天帝还是太子殿下，几个皇子还是一丁点儿大。
解忘忧同样在厨房里忙活，那时给他试菜的人还是祝如愿，不过他不常来。
出事当天，祝如愿难得过来一趟，还带上了祝无忧。
解忘忧记得，那天他们的父亲说要远征，祝无忧一直哭，所以做了一整桌菜，哄了他很久。
可能是哭得太久，吃饱之后祝无忧就睡着了，只剩下祝如愿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说话。
他还记得，祝如愿那时候问他，既然天界很喜欢以联姻来维系关系，那是不是只要神族有人娶了魔族之女，天界和魔界就可以不用再打仗。
没想到祝如愿一语成谶，神族确实有人娶了魔族之女，天界和魔界也确实有近千年没有打仗。
出征三个月后，边疆传来消息，魔尊被杀，魔族归降。
祝如愿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解忘忧的厨房里，离开时都是跳着走的。
解忘忧也很高兴，都在规划庆功宴上的菜色了，却看见祝如愿哭着回来，说他父王没有了。
解忘忧找人去打听，只得到太子殿下在战场上失踪的消息。
魔物杀人，不留全尸实属正常，很多时候他们都需要靠仅剩的肢体来辨认人，甚至有些时候连肢体都没有，只有混在一起的肉泥。
很多人不信太子殿下会死，自发地前往魔界寻找，解忘忧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祝瑞康还在母亲肚子里，母亲受了惊吓，差点小产，后来又日日以泪洗面，食难下咽，营养不良，直接导致祝瑞康天生病弱。
这也是祝瑞康对瑶珏母子恨得牙痒的原因。
解忘忧他们是在魔界一个小部落里找到太子的。
那是一个很小的部落，几乎与外界隔绝，民风彪悍，全民皆兵。
太子流落到部落时身受重伤，失去了记忆，被发现时还有点意识，声称自己是其他部落的魔族，通过对魔族极深的了解取得了信任，得到了救治。
被治好后，太子加入了该部族，在那里生活了很久，并娶了祝卿安的母亲为妻。
身为天界太子，即使失去了记忆，他还是拥有着聪慧的头脑，几年后，他带领这个部族向外发展，联络其他部族，渐渐括大，慢慢被其他魔族注意到。
解忘忧他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他的。
找到时太子已在魔族生活了十多年，受人爱戴，又没有关于天界的任何记忆，根本不愿意归家。
太子生活在魔界近百年，大多时候不是天界找不到他，而是他根本不愿意回来。
当时的天帝有想过直接把魔界打下来，可太子武艺高强，心思缜密，率领魔族顽强抵抗，根本打不下来，又完全不听劝诫，无法强行恢复他的记忆。
最后有人出了个损招，假意归降，被抓进魔界，从魔界内部突破，又乘太子不备恢复了他的记忆，这件事才得以了结。
太子最后还是回到了天界，成为新的天帝，但是那时祝卿安实在太小，他于心不忍，便将他们母子带了回来。
“托他的福，天界和魔界和平了近千年。不过，他也知道失去记忆那段时间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干了太多没良心的事，所以不让人提。”解忘忧道。
乔灿：“用了将近一百年，那时候天界效率也太低了吧。”
解忘忧白他一眼：“你以为那会儿几个殿下的关系很好？太子没了，他们几个人抢储君之位头都快抢破了，一个劲地阻挠我们，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现在天帝一个兄弟姐妹都没留下？”
仿佛是怕乔灿不能理解，解忘忧补充道：“跟那几个人比起来，老四跟老五都能算得上兄友弟恭。”
乔灿抓了抓耳朵。
解忘忧继续道：“天帝好面子，不会容许自己有污点的，瑶妃被关了多久？几乎没有见过除了祝卿安以外的人。他既然想把以前干过的事情给抹了，你就别指望他会救老五，他不点头，老四也不会帮忙的。”
“我看天帝也没有不喜欢祝卿安吧，如果我能找到具体的办法，说不定能去求求他。”乔灿道。
“但也没有很喜欢。”解忘忧打破乔灿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如果想救，早就想办法了，何至于拖一千多年？”
乔灿焉了下去：“难道祝卿安就这样没救了？”
“唯一有可能有办法救他的人是攻读了一千多年医术的老四，原本药神也算一个，但是他坟头草都老高了。”解忘忧看他一眼，“你又要去人间了。”
乔灿笑笑：“没办法，我一定会救祝卿安的。”
解忘忧知道自己劝不住，将乔灿从自己的厨房里赶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看着无情关上的厨房门，乔灿按着胸脯，为自己一头栽进火坑里默哀。
“对了。”默哀到一半，厨房门猛地打开了。
解忘忧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你要去人间的话，先去把枕月那档子事解决了。”
“啊？”乔灿一脸懵，“枕月有什么事？”
厨房门又“嘭”地一声关上了，屋里再没有人给他答话。
想来解忘忧是不想提枕月的事，不过乔灿要走，也确实得找枕月代班，到时候直接问他就好。
但愿不是要让他处理未悟。
要找枕月十分容易，虽然他很爱到处乱跑，但有那么几个地方他每天都会去，只要一个个找过去，不出一刻钟必定能找到他。
而现在这个点枕月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就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未悟不知是受了什么惊吓，一个劲地阿弥陀佛，连经文都念不出。
看着吓人，但这是一个正常现象，枕月闲得没事就爱给未悟来点惊吓，经常把他吓成这副模样。
惊魂未定的未悟说明了枕月就在此地，乔灿四下找了一圈，在一根柱子上面找到了他。
枕月正躺在柱子顶部，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双手枕在脑后，双目微合，脸上带笑。
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模样。
“雨神老弟，你来啦。”乔灿还未开口，枕月先侧过身，对他眯着眼睛笑。
乔灿突然就后悔过来了。
枕月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从柱子上落地，一手搭在乔灿肩膀上，故作热情地道：“雨神老弟啊，有来有回友谊才能长久，你看上次我帮你代了那么久的班，这次是不是轮到你帮我了呢？”
“帮你做什么？”乔灿面无表情地问。
反正不可能是代班。
已经是夏天了，要降雪的地区很少，枕月一天到晚都是闲的，而且，枕月虽然爱玩，但只会在天界玩，很少到人间去。他如果想知道人间的事，会去找千里眼顺风耳。
“你答应了？”枕月的笑意越发夸张了。
乔灿有种不详的预感：“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枕月抬手，指了指在一边念经的未悟：“我想把那个秃头送走。”
果然不出所料，枕月真是铁了心要干涉未悟的因果。
见乔灿有所犹豫，枕月另一只手也搭上乔灿的肩膀：“乔灿，你心肠最好了，看未悟一个孤魂野鬼在这里，你难道不觉得难以心安吗？”
“正因为他是个孤魂野鬼，所以才不能轻易送走，你不是知道吗？”乔灿把枕月的手扒下来。
未悟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他只是一个徘徊在此处的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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