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这副感动到近乎傻气的模样，宁雪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窗外的夕照为他轮廓镀上柔光，茶香犹在鼻尖，她忽然很想触碰那份深藏的心事。
她指尖轻轻绕着茶杯边缘，声音比平时更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俞柏文。”
“嗯？”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专注。
“我在想……”她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你的诗是在告诉我你很喜欢我吗？我都那样拒绝你了，躲着你，消息也不怎么回。你为什么还一直这么坚持？就那么喜欢我吗？”
问题问出口，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她看见他摩挲杯沿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不再是平日里的羞涩闪烁，而是一种沉淀下来的温柔。
“不是坚持，”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是没办法。”
宁雪的心轻轻一颤。
“喜欢你这件事，好像不是我能控制开关的。”他继续说着，目光坦诚得让她无处躲藏，“你拒绝我，我确实很难过。也试过告诉自己，算了，别打扰你了。”
“可是，”他无奈地笑了笑，“看到有趣的云，读到一句好诗，甚至只是尝到一块好吃的点心，第一个念头还是想分享给你。只要你不明确地说‘讨厌，请永远消失’，我就觉得……我还有站在原地等你的资格。”
他的话语平缓，却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我不是在坚持某个目标，我只是……顺遂自己的心。它就是要向着你，我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望向她，眼神温柔而坚定：“所以，不是‘那么喜欢吗？’而是——‘只能这么喜欢了。’”
宁雪的鼻腔瞬间涌上一股酸涩。她所有伪装的冷静和乖巧在他这番真心话面前彻底瓦解。
她顿了顿，继续问道，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一直不理你，再也不回应你呢？”
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宁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俞柏文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仿佛他正面对着极其复杂的难题。
终于他开口了。
“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应该是我想共度余生的人。”
这句话带着宿命般的笃定，让宁雪心头一震。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合时宜，甚至有些荒谬……但那一刻的感觉就是那样。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一种……沉寂了多年的钟，终于被敲响的回音。”
“在你拒绝我的那天晚上。”
他没有用任何修饰词，只是平静地陈述，却让宁雪感到了那平静下的暗流。
“我根本睡不着觉。脑子是木的，心口却像破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从家里走出来，就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能做什么。A城的夜晚其实很热闹，但我觉得那些都与我无关。世界是彩色的，只有我是灰白的。”
他的叙述带着强烈的画面感，宁雪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在寒夜里失魂落魄、漫无目的行走的清瘦身影。
“我一直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脑子里循环播放着我们那时的对话……好像那样想着，就感觉你在我身边，我沉浸在你的微笑你的话语里，我走不出来。”
“我给你发了消息，但是你没回我，我知道我不能联系你了，我知道那会打扰你，会让你更厌烦。可是停止想你，停止给你发消息……我做不到。那是一种本能，像心跳，无法控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宁雪。但是那种感觉……就像被判了无期徒刑，看不到任何假释的希望。我只能安慰着自己，你没有删除我，我或许可以慢慢的像朋友那样问候你，只要你肯理我，我就还有机会。”
俞柏文在这里停顿了片刻。宁雪紧紧握着茶杯，感觉鼻腔酸涩，眼眶发热。她从未想过，自己当初那个干脆的拒绝，会在他心中掀起如此毁灭性的海啸。前世的她，对他的痛苦一无所知。
最后，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还能坚持……或许，不是‘坚持’，是‘本能’。就像向日葵追寻太阳，是刻在骨子里的趋向。即使你永远背对着我，我也无法扭转自己生长的方向。我会在原地，或者，在你看不到的角落，保持那个仰望的姿势。直到……或许连光合作用的能力都失去。”
这不是情话，是剖白，是血淋淋的、毫无保留的展示。宁雪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一滴一滴。她为他曾经经历的绝望而感到揪心的疼痛。他的沉默、他的克制、他如今每一次小心翼翼的靠近，原来都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去。
她用力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抬起清澈的眼睛，直视着他，声音轻柔却清晰：“那……俞柏文，我们试试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像是没听懂，又像是怕惊醒一个太过美好的梦。好几秒后，那双眼睛才骤然被巨大的惊喜点亮，明亮得胜过窗外的所有夕照。
“俞柏文。”宁雪的声音带着沙哑和鼻音。
“宁雪……”他无措地应着，看到她微红的眼眶，神情更加慌乱，“你别哭……我，我不是想让你难过……”他急急地解释，仿佛做错事的是他。
“不是你的错。”宁雪打断他，声音轻柔却坚定，“是我该说对不起。为……我当初的不成熟和轻率，给你带来的伤害。”
他愣住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眼神复杂。
“宁雪……你是不是又在逗我……我会当真的”他又下意识地否定，猛地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混乱。
他的反应比宁雪预想的还要激烈，那是一种极度渴望之后，当梦想真的触手可及时产生的巨大恐惧和怀疑。
“不是逗你，是真的。”宁雪的语气异常坚定，她微微凑近，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眼里的真诚，“俞柏文，你看着我。我像是那种会拿感情开玩笑的人吗？”
他怔怔地看着她清澈的、没有丝毫闪躲的眼睛。
她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我想更深入地了解你，想名正言顺地回应你的好，想……试着，让我们之间，有另一种可能。”
她顿了顿，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切：“所以，不是冲动。是我想……试一试。你愿意，相信我吗？”
俞柏文依旧处于巨大的震惊和恍惚之中。他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期待，不像假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已经被判出局过一次，怎么会突然获得这样的“特赦”？他害怕这只是一场过于美好的幻梦，一碰即碎。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红色，声音哽咽，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卑微的祈求：“宁雪……真的……可以吗？我……我不是在做梦？”
他甚至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让他更加混乱。
看到他这个近乎自虐的、确认真实性的动作，宁雪的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疼。
“不是梦，俞柏文。”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无比的耐心，“是真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就从……试着牵手开始，好不好？一步一步来，不着急。”
她给了他一个明确的、可执行的步骤，安抚着他极度不安的心。
他像是终于确认了这不是梦境，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右边脸颊上真的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小梨涡。
“太好了……”他低声喃喃，喜悦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那……我们说好了？”宁雪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却笑着确认。
“说好了！”他用力地点头，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确认这个约定。
愉快的时光在茶香与低语中悄然流逝。分别时，夕阳的余晖将老街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我送你回去。”俞柏文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不舍。
宁雪摇摇头，声音柔软却坚持：“不用啦，你回A城还要开很久的车呢。天黑路滑，你一定要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走到车边，从车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纸袋：“这个……给你。昨天路过一家老字号，看到刚出炉的桂花糕，想起你说过喜欢桂花的清甜……”
宁雪惊喜地接过纸袋，指尖感受到糕点残留的温热：“你还记得……”
“你说过喜欢桂花香。”他轻声重复。
她上前一步，这次没有犹豫，轻轻地拥抱了他，将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有些过快的心跳。
“路上一定要小心，”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到了给我消息。”
“好。”他收紧手臂，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眷恋不舍，“我明天一忙完就给你打电话。”
“嗯。”她在他怀里点头。
这个拥抱持续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退出他的怀抱。
仰头看着他通红的脸和有些呆住的表情，乖巧地挥挥手：“那我先回去啦。你到家了，一定要记得给我发消息哦。”
回到家，宁雨立刻凑过来：“姐，怎么样？”
宁雪把还带着温热的桂花糕递给妹妹，眉眼弯弯：“我们在一起了。”
母亲从厨房出来，目光扫过宁雪手中的纸袋，眼神微动，终究没说什么。
临睡前，俞柏文的消息准时抵达：
「安全到家。想你。」
后面跟着那个脸红小熊，这次小熊紧紧抱着一颗饱满的爱心。
宁雪抱着枕头回复：「我也想你。开车累不累？」
「不累，心里很满。」
「晚安，我的男朋友。」
「晚安，我的女孩。」
她把发烫的脸颊埋进枕头，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抑制不住。窗外的月色温柔如水，而她心中那颗名为爱情的种子，终于破土而出，在春风细雨般的呵护下，绽放出第一朵明媚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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