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
他果然记得。
那个带领铁骑踏平她的基地，那个在她面前亲手处决了她的恩师，那个冷眼看着她的妹妹为了保护她而倒在血泊中，那个最终逼得她与他同归于尽的时寒云。
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眼前仿佛已经不是这个整洁明亮的实验室，而是那片被鲜血浸透的焦土。
“时寒云——！”
沈子衿颤抖着，从齿缝间挤出了这个名字。她的眼中再无平日的克制，只剩下被血仇染红的疯狂杀意。
身体先于意识而动，她直接一脚踹向旁边的实验车，沉重的车子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狠狠的撞向时寒云的下盘。
这一下的动作虽仓促，却也足够的狠辣刁钻。
时寒云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动手，但反应却快得惊人。
他侧身避开滑来的实验车，左手则精准的格开沈子衿砸来的手肘，动作行云流水。
虽然身体倒退了很多年，但沈子衿的攻势也没落于下风，招招不离要害，全是末世数年的生死搏杀中淬炼出的技术，狠厉、高效，全都是冲着他的命去的。
旁边的仪器被两个人的动作带碎了一地。沈子衿状若疯虎，完全不顾自身防御，只攻不守。
时寒云在她的疯狂进攻下，起初也有些措手不及。他虽然年纪比沈子衿长一些，在早年远胜于沈子衿，但也架不住对方完全不要命。
“砰！”
沈子衿一记凌厉的鞭腿扫向时寒云的头部，被他瞬间抬臂架住。巨大的反震力让少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一个存放样本的冰柜上。
这声巨响，终于惊动了外面的人。
“里面怎么了？！”
“快开门！”
“时将军！沈研究员！”
实验室的门被骤然推开，负责人和几名安保人员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当看到里面一片狼藉，两人才动过手的景象后，全都骇然失色。
“住手！快住手！”负责人脸都白了。
冲进来的众人纷纷挤上前去将扭打的两人隔开。
沈子衿胸口起伏着，赤红着眼睛，死死的瞪着被安保人员护在身后的时寒云，浑身杀气未消。
时寒云抬手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领口，呼吸也有些混乱。他看了一眼状若疯狂的沈子衿，又扫过目瞪口呆的负责人和安保，淡淡的开口。
“无妨。只是与沈研究员在切磋而已。”他的目光落在沈子衿的身上，“看来沈研究员对格斗术也颇有研究，是我冒昧了，一时兴起想试试身手。”
切磋？试试身手？
看在时寒云的身份上，负责人虽然满腹疑窦，却也不敢多问，只能顺着他的话头打圆场。
“原、原来是这样……吓我们一跳。不过这里毕竟是实验室，器械贵重，实在不适合……”
“是我考虑不周。”
时寒云从善如流的把话接下，视线转向沈子衿，“沈研究员，看来你意犹未尽？基地的演武场设施齐全，不如我们去那里，继续这场未分胜负的切磋？”
沈子衿咬着牙，嘴唇都已经渗出了血来。她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和时寒云不可能再动手。而时寒云的提议，恰好给了她一个机会。
“……好。”
她从喉咙里逼出一个字。
……
基地的演武场。
得到消息的一些军官和研究人员都好奇的围在场边，低声议论着。
时将军竟然要和一个生物研究中心的女研究员切磋？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场中，沈子衿和时寒云正相对而立。
沈子衿换上了一套简单的运动服，脸色难看的紧。对面的时寒云倒是云淡风轻的多。
“开始吧。”时寒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次，沈子衿冷静了许多。她将前世的战斗经验发挥到了极致，再结合这具年轻的身体带来的比前世最后那些年更好的体能，爆发的实力丝毫不输以往。她知道时寒云的强大，更是毫无保留。
而时寒云，虽然表面上看着和沈子衿打的有来有往，但没看几分钟，场边一些眼力高明的军官都蹙起了眉头。
有几处明明可以轻易制住对方的机会，他却都选择了闪避，甚至偶尔会露出一些看似勉强的破绽。
而对于沈子衿来说，是越打心中越是惊疑。都是上辈子实力不相上下的高手，她自然能感觉到时寒云在放水。
这个男人绝对没有用出真正的实力。
而这种被轻视的感觉，让她心中的怒火更甚。
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奇异的热流毫无征兆的从她额头的印记处涌出，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她视线所及之处，时寒云下一步准备擒拿她手腕的动作轨迹，竟然如同数据流一般，清晰的在她脑海中预演了出来。
就像是，她能够直观的看见被预判的未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
这是……？
沈子衿心中剧震，但身体已经本能的替她做出了反应。她的腰肢以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角度在半空中骤然扭转了一个角度，不仅避开了时寒云志在必得的攻击，反手一记手刀，直劈对方面门。
这一下变招，完全超出了常理，也超出了时寒云的预料。
时寒云的神色终于变了，落地时急速后仰，方才避开了那一击，但那记手刀却也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几根断发缓缓的飘落了下来。
两人同时停手，各自后退一步。
场边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诡异反转惊呆了。
沈子衿微微的喘息着，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那个银色的印记似乎在隐隐的发烫。
这就是她的异能？在与时寒云的交手中，提前觉醒了吗？
而此刻，她的脑海中，因为异能的觉醒，前世那些最珍贵的记忆，也随之从时光的最深处，悠悠的浮现了出来。
恩师在垂死之时拍着她的肩膀，“子衿，未来交给你了。”
活泼开朗的妹妹挽着她的手臂，在基地的夕阳下笑得没心没肺。
“姐，以后我保护你！”
生死与共的副官在最后的时刻，用身体为她挡住了弹片，鲜血染红了她的视野……
他们都死了。
因为这场该死的末世，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和他一心所想的的新秩序。
时寒云——
无论你记得什么，无论你有什么图谋。
这一世，我沈子衿，发誓必竭尽所能，阻止末世的降临。
若当真无法阻止……
我也绝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
星际联盟基地。
陆璃独自坐在全息投影前，屏幕的另一端是一片深邃的星空背景，一个模糊的非人形轮廓在光中若隐若现。
“阁下。”
陆璃平静的开口，“您提供的首批技术样本，我们已经初步的验证过来，不得不说，其效能远超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
屏幕中的轮廓波动了下，片刻后，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混响音响起。
“陆少将，合作的基础是互利。我们需要这颗星球作为长期观测与资源采集的前哨。而你们，将获得凌驾于所有原生势力之上的力量，成为此界唯一的主宰。”
陆璃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容完美的无可挑剔。
“当然。时将军的理念过于保守，他总想着在旧秩序的框架内建立新秩序，这太慢了。我们需要更高效的方式。只要计划顺利实施，利用您提供的定向器和能量炮，我们可以悄无声息的清理掉那些顽固的绊脚石。”
“届时，星际联盟将成为地球唯一的秩序，而您将是我们最尊贵且唯一的盟友。”
“当然，我们也会祝愿您的成功的。”
屏幕里的影响闪了几下，熄灭了。陆璃终于长出一口气，熟练的切换通讯频道，拨通了时寒云的私人线路。
几秒后，时寒云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似乎在办公室里，背景是堆积如山的文件。
“阿璃？”
时寒云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疲惫，但依旧温和，“这么晚，有事？”
“没什么大事。”陆璃笑了笑，朋友间的熟稔让她也没有拐弯抹角，“就是看你办公室灯还亮着，提醒你别忙太晚。最近压力很大吧？各方势力都在盯着我们联盟。”
时寒云揉了揉眉心，也没否认“嗯，有些棘手。旧势力的反弹比预想的要强，推进改革阻力不小。”
“要我说，有时候就得用些非常手段。”
陆璃看似随意的提议，“我可以尝试去接触一些非传统的技术来源，敲山震虎，或许能帮我们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时寒云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他了解陆璃，知道她行事有时会比较激进，但她的能力从来都毋庸置疑。男人最终叹了口气，显而易见的无奈。
“我知道你是为了联盟好。好吧，在不引起大规模恐慌和冲突的前提下，你可以酌情尝试接触一些新技术。但记住，尺度一定要把握好，我们的目标是建立秩序，不是制造混乱。”
陆璃心中一定，脸上笑容更真诚了几分，“放心，我有分寸。那你早点休息，别熬太晚。”
“你也是。”
通讯结束了。
陆璃看着消失的影像，终于笑了起来。有了时寒云这句允”，她的很多行动就可以放在明面上，或者至少，在出事时有一个解释的借口。
……
沈子衿站在布满各种便签的白板前，眉头紧锁。
近些日子来，研究中心附近的怪现象越来越多，而且有不少原先在末世的后期才出现的东西，也都提前来到了这里。
在探查之下，所有的线索，最终都隐隐指向了星际联盟的基地，以及前世那个最终摧毁了他们星球的外星势力。
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引发了某种蝴蝶效应？
她不能再被动的等待。否则，地球可能在病毒爆发之前，就先会沦为外星势力的殖民地。
夜色渐深，浓云遮蔽了月光。
沈子衿换上一身特制的服装，检查着随身的装备。
成败就在今晚。
目标——
星际联盟地球基地，核心数据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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