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遇刺
“朕所言你可明白?”
宣业祟心不在焉,随口应道:“儿臣明白。”
宣帝见宣业祟迟迟不告退,“还有何事?”
宣业祟心里打鼓。重生前他有向宣帝讨要过权封,存着给他使绊子的心,那次是怎么说来着?
“父皇,东宫近日盗贼扰人,儿臣不堪其扰,可否允权将军来东宫当值,以解儿臣之恼?”
当时宣帝盯着宣业祟,眉头紧皱,“东宫当值的侍卫个个骁勇善战,不日盗贼便可尽数拿下。行了,你下去吧。”
此事需得借机,宣业祟作揖的手恭敬下摆,“无事。”
“三日后是你母妃的忌日,可是要去圆启寺上香?”宣帝的眼眸闪过一丝心疼与愧疚。
端皇后是宣业祟的母妃,宣盛十六年六月十五日,端皇后心疾发作,太医无力回天,端皇后驾鹤西去。六岁的宣业祟年幼不知事,但与端皇后感情深厚,自十岁起,每年的六月十五日,宣业祟都会去圆启寺三日,为母妃上香。
“是,儿臣已让小福子备好了行李。”
宣帝对宣业祟其实并无多大的感情,可以说是对宣业祟的母妃——逝去的端皇后无多大感情。不过端氏是有名的书香门第,世代都出过很多才子文人,世子个个沈博绝丽,且有先帝从龙之功,是不可多得的外戚助力。
当初宣帝是一采女所生的皇子,没母家背景,谁都不看好,后迎娶了端氏嫡长女,得了端氏的助力,才坐上了这个位置。他虽不喜端皇后,但也一直相敬如宾着。端皇后生了嫡长子宣业祟,宣帝直接拟旨定宣业祟为太子,哪怕宣业祟资质平平,不学无术。端皇后崩的那天,宣帝在打猎,回宫时已无力回天,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
宣帝大叹口气,眼神慈爱,“路途遥远,近日山中强盗作恶频发,此行便派权将军护送吧。”
宣业祟心跳加速,如此甚好。
“谢父皇体恤。”
*
六月天晴,日头正盛,暑气逼人,山路蜿蜒,一行华丽车轿缓步。
“还要多久?”宣业祟掀开轿窗帘,轿中闷热使他愈加不适。
小福子跟在轿门,“殿下,这才行了一半的路程。”
“去岁孤来,也未行得如此久。”
“殿下有所不知,前几月近路山崩,已行不通,今行的是另一条道,会远上半个时辰。”
宣业祟不太记得重生前的今日绕道了,他有点不耐烦,端起茶几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又觉得不痛快。他掀开轿门帘,眼前佩剑的铁面神如山开路。
虽不记得有绕路一遭,但今日却不是无事发生。
思此,宣业祟喊道:“权将军。”
权封回头望,只见一手挡着门帘,另一手勾着如玉般指尖的宣业祟正笑嘻嘻地唤他。
权封走上前,但凭吩咐。
“权将军,孤实在无趣,你上轿同孤聊天解闷。”宣业祟说着,指了指轿内上好的坐垫。
权封眼都未抬,“殿下,这于理不合。”
给权封个机会不用脚力,他还不领情!宣业祟有点恼,“孤就是理,你别不识抬举。”
小福子眼观鼻,却也打圆场,“殿下,若是陛下知道了,权将军就是五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宣业祟见小福子不替自己说话,更恼了,“你们都不说,父皇能知道吗?行了,孤就要权将军同轿!”
权封还是迟迟未动,随着轿子的速度缓步前行。
宣业祟气了,他一个踏步,走出轿,阳光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却还是用极其凶的语气道,“权将军,你竟敢忤逆孤!”
“咻!”细微的声音只有权封听见,他抽出剑,一瞬间,便是铁器相撞的铛响。
“保护殿下!”
这一声让十多名侍卫警觉,他们皆拔刀护在宣业祟面前。
一箭不成,接着便是无数支箭来势汹汹。
意料之中,宣业祟忙躲进轿内,可轿内也时不时飞来箭,插入轿壁。
重来一次恐惧还是占上风,箭无眼,似乎比此前更来势汹汹。宣业祟都怀疑,还未到权封造反那天自己就要被杀死了。
来不及他多想,马哀嚎一声,轿子也如同箭矢般飞出。
打斗声九霄云外,速度太快,进不得轿内,权封上马勒住马绳,想让马停下,可受惊马并不受控制。
“快让马停下!”门帘风起,宣业祟只见有一人在御马,这身影必是权封。
马冲破树枝,不知天南地北,权封试了几次未果,前方现一绝路,已然看不清是何。
不可冒险一试,权封的直觉告诉他。
他用力扭转马绳,方向偏移,后快速转身,上轿,一把剑断了与马的连接,轿行几里,遇大石撞击,轿分五裂。
而那马失足的哀鸣几息可闻。
“殿下!”权封瞬间回神,扒开车轿碎木,寻宣业祟。
“孤在这儿,孤在这儿……”
滑坡一树枝将宣业祟托起,而滑坡下深不见底,看不清何物。他抬头看一眼权封。
“殿下!”权封伸手,“殿下,来把手给臣。”
灰头土脸,双目挂泪,宣业祟声音抽泣,手虚虚抬高,“孤……害怕,孤……疼。”
权封握住他的手,将宣业祟拉起。一上来,宣业祟就抱着权封哭。
“殿下,要尽快离开这里。”权封不敢逾矩,公事公办。
宣业祟冷静了点,擦擦眼泪,“好。”
宣业祟搀着权封的手臂站了起来,欲行走,脚腕处却传来痛感,他痛叫一声,“权将军,孤走不了了,脚疼。”
权封环顾四周,风林不动,四面无路,观影离落山不过一个时辰,就算刺客没找来,到了夜晚,山林野兽也会来,得尽快找到出路。
“殿下,上来。”权封站在宣业祟面前微蹲。
宣业祟意会,双臂环肩,趴在权封背上。
宣业祟侧目看去,权封挺立鼻尖的点点汗珠似发着光,这个距离近得可以闻到他的气息。
浓烈如草原烈日,难以形容,却教宣业祟不由得多嗅几分,这是与宫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味道。
权封背着人步伐依旧稳如泰山,近距离的注视让他不得不在意,“殿下,臣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宣业祟回神,转头,“没,孤是……”
几道箭破风萧,脚步声。
“殿下,他们来了。”权封耳力绝佳,撕扯皮肉左臂沉,闷哼一声,只道,“抓紧了。”
宣业祟听话,权封一脚踩在石头上,借力使轻功,跑了起来。
“刚刚明明看到太子了,分散找!”
听脚步声约莫有十多人,武功高强,单枪匹马不敌。前有一坡,权封思虑几瞬,往那坡下去,见一洞口。
宣业祟进得洞里,权封左右看看,确定无人经过,才进洞。
宣业祟见着权封,上前一把抱住权封的手臂,不敢说话。
过了几刻,宣业祟悬着的心才松些,“这些人是强盗吗?”
权封抽回手臂,言简意赅,“殿下,有人要杀你。”
“谁敢杀孤?孤是太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宣业祟泄愤似的踢掉脚边的小石头。
想杀太子的人,一个指头都数不清。权封虽已许久未处朝政,但朝廷里的许多事,权封约莫是知道些的。
宣帝有三儿两女,大皇子宣时昱乃郭贵妃所生,外戚位居工部,就算他闲散王爷,他母妃与外公也不会甘心。还有一个把夺位的心写在了脸上的三皇子宣恺,处处与太子不对付。
权封不敢妄下断语,“殿下,还是小心为上。”
洞内有一处烧了一半的干枝堆,想来此前有人来过这,观洞口与此处还有点距离,权封找来一小木棍,开始生火。
宣业祟看着权封熟练的动作,想到了什么,“权将军,跟着孤,孤保你荣华富贵。”
火很快生了起来,洞内明亮。权封都没看宣业祟,口中道:“臣为大宣效力,自是尽心尽力。”
宣业祟知权封又在讲他的场面话,摆摆手,脚上又传来一阵酸痛,疼得他呲牙咧嘴。
权封上前蹲下,“殿下,可否允臣看看?”
宣业祟点头,把脚伸向权封。
权封小心翼翼地脱掉宣业祟的鞋子,雪白袜渗出点点红迹,剥落后的玉足白肤上一抹红艳丽,此时还往外冒着血。
权封用力撕扯下自身衣袍一条,给宣业祟包扎。
“痛。”宣业祟轻呼。
处理完,权封去洞口查看情况。
“权将军,你……你也受伤了!”宣业祟看得权封左臂血渗出,晕染大片。
权封像是才注意到这伤口,随意扯下块布条,扎紧。
“你不疼吗?”宣业祟看着都觉得疼。
权封摇头。幼时被拳打脚踢,这几年又在战场摸爬滚打,权封的耐痛力比一般人强,暗器所伤,出出血罢了。
“孤定要抓出是谁所为!”
古往今来,夺位之争哪个不流血?宣业祟身在皇家,若不自保,死的就是他了。
树大招风,兔死狗烹,这“权将军”的头衔不也招了忌惮。
日落西山,不见云霞,茫茫天一点白,无星无月。
权封启唇,“殿下,天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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