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长

六、道长

竟如此慌神,宣业祟不恼,双手扶起权封,“慌什么?孤还能把你怎么了?”

暴露在衣袖外的温肤相触,如烫手山芋,权封缩回手,重新坐回椅子上。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公子,小的来给公子们沏茶。”

“稍后。”权封起身拉起屏风,“殿下,先在此等候。”

宣业祟确是不喜戴那纱帽,转身入了屏风内。

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二端着茶壶与糕点进门,茶壶开盖热气腾腾,新的两杯白瓷杯上桌。

“公子,这是上好的乌龙,自南州运来。”小二说着还将糕点放在桌上,“糕点乃桂花糕。”

权封喝不出茶的好坏,另起话头打探消息,“近日我才从外地进京,今听了一出说书人所言,这三月山崩预言是何处所传?”

小二低眉倒茶,“京城百姓皆如此说,小的也是从说书人那听来的。”

权封从袖袋里掏出碎银,“可多说些。”

小二笑起,收了那碎银,“哎,公子,这小的也是听说,咱京城最厉害的道长夜观天象,紫薇星旁异动,三月有山崩迹象,天降警示储君不正,没承想,这三月真山崩了。”

权封余光见屏风身影,一动不动,想来也在听。

“最厉害的道长是?”

“小的也不知,只说那道长能观天象通鬼神。”

权封追问,“何时传出?”

小二收起端盘,“上元节刚过没多久,街巷都传了个遍。当时没人当回事,只听个故事,三月真山崩了,话本与说书的都来了,六月太子上山遇刺,又应了此预言,现京城哪家茶楼酒楼没个真君假君的戏啊。”

“官家不管?”

“管不着,各家百姓皆言,难不成官家还将我们都关起来砍头了不成?”小二说完,不再多留,“公子,可还有其他想知晓的?”

权封没再说话,小二自觉端着空壶退出雅间带上了门。

宣业祟从屏风出来,端起乌龙茶一饮而尽,眼眸不豫。

“最厉害的道长,怕不会是皇宫里的那位伟然道长吧?”

宣业祟想起,伟然道长乃郭贵妃一年前举荐,称是京城最厉害的道长,能观天象通鬼神炼奇丹,去岁宣帝头晕热乏,太医医治数日都未见其效,伟然道长一丹药就把宣帝治好了,宣帝对他恭敬有加,封号加赏赐丹星殿专司炼丹与观星,连带着郭贵妃也得了一段时间的恩宠。

权封不太知晓此事,并未应答。他推推装桂花糕的盘子,推至宣业祟面前。

精致花形的桂花糕入眼,宣业祟眼眸的不豫冲淡了许多,他伸手玉指捻起一块,细咬。

双目见权封眉眼不变喝茶的样子,嘴里的甜味蔓至眼里,这桂花糕竟比宫里的还要可口。

“李大理,带些人手随孤一同查丹星殿。”宣业祟一来大理寺便使唤李明兆。

李明兆此时正看其他案子的卷宗,但来者不容他怠慢,只好放下卷宗,起身行礼,“参见殿下。”

宣业祟摆手,“快带些人手来。”

丹星殿除陛下与陛下亲信能入内,其他人一律禁止入内,带大理寺人手去查丹星殿,未免惹陛下不快。李明兆还是行礼的姿势,“殿下,伟然道长入殿后,陛下便传口谕,除陛下旨意,皆不可入内。”

李明兆的意思很明显,若是执意要查丹星殿,得请示陛下,得了准许再入殿查。

伟然道长颇得宣帝看重,这是宣业祟知道的,但他身为大宣太子,还比不得区区一个道长?

“先查,事后孤再禀告父皇。”

李明兆未变姿势,一副未得旨意,不便行事的态度。看得宣业祟窝火。

权封自一旁行礼开口,“殿下,不若先查查丹星殿的账本。”

宣业祟眼神发亮,赞赏似的看权封,哪哪都顺眼极了。

“李大理,再随孤去一趟比部司。”

李明兆低眉,“殿下有所不知,丹星殿炼丹所需原料为秘录,伟然道长若要何物炼丹,无需申领,同陛下亲信通报一声,便可领取。恐怕比部司也未有丹星殿的账本。”

伟然道长竟得如此盛宠,已经到了不用申领,就可随意领取原料的地步了。宣业祟这个太子,想要何物都需按规矩申领记账。

宣业祟与权封对视一眼,若是如此,恐怕这丹星殿不好查了。

但不好查便不查了吗?重活一世,难不成重蹈覆辙?亦或是太子之位拱手让人?宣业祟很清楚,不论是哪一个皇子坐上龙椅,他宣业祟都活不成。

这刺杀案必须得查!只要是做了,就不可能天衣无缝,必有马脚。

宣业祟看了李明兆一眼,语气不善,“李大理可得好好理顺此案!”

说完,他甩袖而去。

权封随宣业祟回到东宫,宣业祟还想留他下来用膳,权封以明日是权氏族会为由,告退了。权氏族会,宣业祟是知道的,权氏一族于半年有一回族会,权氏旁系皆携亲眷入权氏安院共膳,各系相合。

小福子见太子回宫了,迎了上去,“殿下,您可回来了,韩世子在院中等着殿下呢。”

宣业祟听到这人便心生烦躁。当初他与韩力信交好,定下规矩,韩世子可随意出入东宫,今一回来,他这个东宫之主都不在,韩世子已经在东宫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往东宫来,得想个法子收回成命,拦着点好。

韩力信坐于亭下椅,一席蓝袍衬得他慵懒,眼神却无聚焦,不知在想什么。宣业祟一来,他的眼眸才显出别样的颜色,一股子精明气。

“参见殿下。”韩力信行礼起身,让宣业祟先坐。

“你找孤有何事?”宣业祟坐下,韩力信便上手给宣业祟捶背。

“殿下这几日辛苦了,查刺杀案数日,可是累了?”韩力信殷勤道。

这力度时轻时重,也不知韩力信哪学来的,令人浑身不适,宣业祟挥手,“行了,别捶了,你站着说话。”

也没请韩力信坐,韩力信不以为意,“殿下,这刺杀案查得如何了?可是查到了什么?”

宣业祟盯着韩力信,打探到他头上来了,此人断不可信。

“这刺客来无影去无踪,倒是让孤头疼。”

韩力信眼神流转,“殿下英明神武,刺客不日定会被殿下抓出严惩。”

漂亮话谁都会说,权封的漂亮话并不令宣业祟厌烦,韩力信的阿谀奉承,却令他反胃。宣业祟没接话,只想韩力信快些告退。

韩力信见宣业祟没什么反应,试探道:“殿下,臣听闻权将军也一同去查案了?”

提到权封,宣业祟抬眸,“怎的?”

“殿下与权将军是越发的亲密了。”韩力信观宣业祟的表情。

亲密。宣业祟并无不悦,语气却带着责备,“怎么?韩世子也来管孤之事?”

“不敢,只是殿下莫要忘了臣说的,若是助长其势,恐为虎作伥。”韩力信谦卑进谏,如劝君贤良的忠臣。

若不是重生前的毒药,与他的那句“太子殿下,你可是蠢,逼迫忠良,残害贤臣,这天下就要易主了!”,宣业祟还真要看不清了。

逼迫忠良,残害贤臣。

我如殿下所愿了。

青松挺立、身影卓卓的权封,他的眼眸冷淡却暗藏炙火。这样的人,怎么敢遭受迫害?

宣业祟赫然大怒,他一脚踢向韩力信,“孤的事,凭你也敢置噱!韩世子,是孤平时待你太好了,连你也敢朝孤叫嚣了是吗?”

宣业祟并未收着力度,韩力信被踢得连连后退,他捂着肚子,表情狰狞,疼痛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目睹此事的下人已见惯了太子的阴晴不定,只是这次竟是朝韩世子发火,倒是少见。

“你们听好了,此后韩世子来,孤允了再放进来,免得又说些孤不爱听的话,惹人厌烦。”宣业祟大声命令着,甩甩袖子走了。

无人敢靠近韩力信,也无人敢同他说话,韩力信盯着宣业祟的身影,眼神恶恶,与刚见到太子时的表情大相径庭。

崇文殿内,小福子为宣业祟准备笔墨。这太子对什么都没耐心,唯独对画,却是精通。心烦意乱时,他也总喜用笔墨作画。

沾了墨的笔置于宣业祟手中,“殿下,若是厌烦韩世子,为何不向陛下请旨罢了侍读?”

并州韩氏家大业大,若是罢了他的侍读,宣帝再赐一官职,无异于放虎归山,挂在东宫虚职,总归能限住点。

“小福子,此事不可再提。”宣业祟执笔,白纸上一点黑墨,渐渐晕染开。

权封这几日告假,宣业祟倒也没闲着,日日去宣帝跟前请安。

“儿臣来给父皇请安。”

宣帝正批奏折,眼花缭乱,他抬头看一眼宣业祟,“你倒是有心了,刺杀案有眉目了?”

事关朝中重臣,就算是有,也不能此时说与宣帝听,若凶手真是所怀疑的工部,倒还好说,但若最后查不出,必惹得宣帝不快。

宣业祟一副烦恼的样子,“父皇,儿臣还在查。”

“朕听李大理说,前几日你们去比部司查账了?”

皇宫内的事都逃不过宣帝的眼睛。宣业祟点头,“是,儿臣不知眉目,便去比部司走了一趟。”

此事宣帝也在盯着,必会问大理寺卿李明兆。幸而,事关山崩人为的细节,并未全部说于大理寺,仅权封知晓。

权封……

只是不知权封是否会禀明宣帝。

宣业祟隐约感到不安,权封是忠臣,忠诚于龙椅上的那位,此前他也在宣帝手下当了一年的侍卫。权封敢明目张胆跟着他,也正是有宣帝的旨意,若有一日,让他在宣帝与太子间做出选择,他会选谁?

宣业祟的双眼盯着桌案上的玉玺,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我如殿下所愿了。

重生被前世所困,自以为只要把权封拉入东宫,就能避免前世惨死的结局,如今看来,还远远不够。

权封,孤定要你忠于我。

“陛下,伟然道长来献丹药了。”宣帝的贴身太监马得示禀报。

来了。宣业祟压下心中所想,等着这传闻中最厉害的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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