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宴是被窗棂上的鸟鸣吵醒的。
她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摸向枕头底下——师尊昨晚帮她抄那叠《万心诀》的纸还在,指尖触到宣纸上清隽的字迹时,耳尖又不自觉地红了。
昨晚练剑到月上中天,满脑子都是师尊说“为师一直都在”的模样,连梦里都缠着那股淡淡的冷香。
简单梳洗后,她揣着心法,脚步轻快地往师尊的寝殿去。路过练剑场时,还特意捡起剑耍了两招流云十三式,动作竟比前几日顺了不少。
可刚到殿门口,她就顿住了。殿门没关,里面却没有往常翻书或写字的声响,只有莫清雾独自站在窗前,月白长衫的衣摆在风里轻轻晃着,背影竟透着点说不清的沉。
“师尊?”温宴轻轻叩了叩门,心里莫名慌了一下。
莫清雾转过身,脸上还是往常的模样,可眼神里少了点往日的软,多了些她读不懂的复杂。她看着她,目光从她攥着心法的指尖扫过,又落在她发亮的眼睛上,沉默了几秒才开口:“进来吧。”
温宴走到殿内,“为师有话跟你说。”
她停下脚步,乖乖站好,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师尊的语气很平静,可她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连殿里的冷香,都好像比平时淡了些。
莫清雾走到案前,拿起一本青色封皮的册子,递到她面前:“机事阁的李长老昨天来找过我,他们那边最近缺人手,想调个弟子过去帮忙。”
温宴愣了愣,没接册子,只抬头看他:“机事阁?就是负责除祟?”她听说过,机事阁的弟子经常要下山,去各个城镇处理邪祟作乱的事,比在山上练剑要辛苦得多。
“是。”莫清雾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册子封面,“我跟李长老说,让你去。”
“我?”温宴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又赶紧压低,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师尊,我……我还没练好无名剑法”
她的心慌得厉害,下意识就想拒绝——她不想离开师尊身边。
莫清雾看着她急得发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可还是硬了硬心,放缓了语气:“你今年已经十六了,总在我身边练剑,眼界会窄。机事阁能让你见些不一样的人和事,也能让你把剑法用在实处,比在山上死练有用。”
师尊说的话很有道理,温宴知道。可她心里的委屈却止不住地冒出来——她不是怕辛苦,是怕离开师尊。从四岁到十六岁,她从来没离开过天音殿超过三天,现在要去机事阁,说不定还要经常下山,她不敢想,见不到师尊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可是师尊,我……”温宴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想留在您身边,继续跟您学剑。”
莫清雾别开眼,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的心思?昨天夜里,她坐在案前想了一夜,看着那张写着温宴名字的宣纸,忽然惊觉,自己好像太自私了。
她习惯了这孩子在身边,习惯了她喊“师尊”,习惯了她依赖的眼神,却忘了她是个十六岁的姑娘,不该只困在天音殿这的方寸之地。她对自己的那些不一样的情绪,或许只是因为从小没见过别人,把依赖当成了别的心思。
若是让她去外面看看,认识些同龄的朋友,见识些更广阔的世界,说不定就会明白,现在这份心动,其实只是对长辈的眷恋。
“听话。”莫清雾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机事阁离这不远,你要是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李长老经验丰富,会好好教你,不会让你受委屈。”
温宴还想说什么,可看着师尊的眼神,却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师尊决定的事,很少会改。而且师尊说的对,她不能总依赖师尊。
她伸手,慢慢接过那本青色的册子,“机事阁”三个字,像重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
“徒儿……知道了。”温宴的声音有点发颤,她低下头,不敢看师尊。
莫清雾看着她垂着的脑袋,本想伸手摸一摸她的发顶,像平时那样哄她,可手抬到一半,又悄悄缩了回去。
“李长老说,让你明天就过去。”莫清雾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今天你收拾收拾东西,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
“嗯。”温宴轻轻应了声,攥着册子的手越来越紧,她看着师尊的背影,忽然觉得,师尊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
她慢慢往殿外走,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莫清雾还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云海,背影清瘦,透着点孤单。
殿内,莫清雾听见脚步声远去,才慢慢转过身,看向门口的方向。她拿起案上那张写着温宴名字的宣纸,指尖轻轻抚过,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
她想起这孩子第一次练剑时,摔了跤却不肯哭,爬起来继续练;想起她第一次下山回来,兴奋地跟自己说见到的新鲜事;想起她生病时,攥着自己的手不肯放……那些画面,像电影似的在他脑海里闪过。
她不是不爱护她,只是这份爱护,不能让她困在原地。他希望她能长大,能独当一面,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把心思都放在自己这个“师尊”身上。
“等你回来,就会明白了。”莫清雾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内,轻声说了句,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怅然。
温宴回到自己的住处,把那本青色的册子放在桌上,开始收拾东西,可翻来翻去,却不知道该带些什么。她的东西很少,大多是师尊给的——师尊送的剑穗,师尊给的披风,师尊抄的心法……每一样,都带着师尊的味道。
她把《万心诀》小心地放进怀里,又把师尊送的平安扣从剑穗上解下来,戴在脖子上,贴在胸口。这样,就好像师尊还在身边一样。
收拾完东西,天已经黑了。温宴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想着明天就要去机事阁,想着以后不能每天都见到师尊,想着不能再帮师尊磨墨,心里就难过。
她又想起师尊说的话,师尊说,让她去见不一样的人和事,让她把剑法用在实处。她知道师尊是为她好,可她还是忍不住舍不得。
而天音殿里,莫清雾还坐在案前,桌上放着温宴平时用的墨锭。她拿起墨锭,轻轻摩挲着,仿佛还能看见那孩子磨墨时慌慌张张的样子,还能听见她小声喊“师尊”的声音。
她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平安”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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