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时节,天空阴沉不见星月,阵阵阴风吹拂,欲有瓢泼大雨之势。
唐耀宗跪在养心殿外,耳边树枝摇曳的声音都在无限放大,他克制着全身颤抖的肌肉,等待着皇帝的到来。
此时的景瑞帝正躺在温柔乡里难舍难分,安德禄站在正厅外,不敢打扰。
作为一个跟了皇帝数十载的太监,深深知道在皇帝宠妃时无论天大的事也要候着,倒是难为了外面跪着的吏部尚书。
大约一刻钟后,安德禄终是听见了皇帝叫水的声音。
安德禄带着一众宫女,躬身盯着脚尖依次走到内厅,齐刷刷的端着水盆跪在龙床前。
他走到床侧,隔着帷幔小声对皇帝禀报:“皇上,吏部尚书在外间候着,有半个时辰了,看似是有急事。”
“这个时辰能有什么事?让他先回去,明个早朝再说。”
“奴才斗胆猜测,估摸着是公主的事吧。”
景瑞帝掀开帷幔,沉吟着吩咐:“让他去偏殿候着。”
安德禄躬身道:“是。”
能让皇帝在温柔榻爬起来的也就只有嘉茵公主了,安德禄一路小碎步的带着唐耀宗去了偏殿,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唐耀宗喘了四次粗气。
到底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安德禄有眼力见的为他准备了一壶茶水,便退下了。
唐耀宗在偏殿屁股都没挨过凳子,不断的来回踱步,身上的汗渍已经把整个衣襟浸湿,他焦躁的仿佛马上就要上断头台了一般。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呼,唐耀宗精神极度紧张,没等到皇帝进入偏殿,吓得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在门前。
见此情形,宋承胤满面春风的脸颊一顿:“爱卿快起,何事让你行如此大礼?”
唐耀宗顺势整个人匍匐在地:“臣有罪,事关重大还请皇上严查,此事绝不会是尚书府的人所为。”
宋承胤不在意的绕过唐耀宗,径直的靠在偏殿的软榻上,摆弄着茶壶,隔了几秒缓慢地问:“何事?”
是常年久居高位的傲慢,带着皇家威严。
唐耀宗跪着调转到皇帝的方向,这么短短几分钟,汗已经从额头滑到脖颈,他整张脸埋在肘间,高呼:“嘉茵公主薨了!”
“什么?”宋承胤手一抖,茶水顺势洒在衣袖上。
他目光凛冽的盯着唐耀宗,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死了?”
唐耀宗心下一沉,整个人抖如筛糠,秉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态势,艰难地重复:“嘉茵公主薨了。”
安静的宫殿,传来清脆的器皿打在骨头上的声音。
安德禄在皇帝身边,常年没有大的悲喜,可在此刻也抑制不住惊恐,看着皇帝猩红着眼睛,把茶壶砸在了唐耀宗的肩胛处。
皇帝震怒,满殿的侍婢纷纷下跪,大气都不敢出。
“朕好好的公主,怎么到你们尚书府就......”说到此,宋承胤几乎站不住,他扶着桌案,怒吼:“查!给朕查!告诉锦衣卫即刻包围尚书府!还有东厂都去给朕查!”
灯火摇曳间,宋承胤几乎把桌案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唐耀宗趴在地上瞪圆了眼睛,生怕下一秒皇上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他深知此刻无论说什么,皇帝全听不进去,只得一声声高呼:“请皇帝明察,臣冤枉!”
宋承胤一脚踹翻唐耀宗,怒不可遏的指着他的鼻子:“你们全家都要给我儿陪葬!”
唐耀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滞的看着宋承胤:“皇上,嘉茵公主死在尚书府不假,可臣的儿子没有理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求皇上明察!”
“朕的女儿从小恪守本分,知礼节懂规矩,你告诉告诉朕,谁有理由伤害她?说啊!”
宋承胤额头的青筋鼓出,整个偏殿没人敢上前,唯有唐耀宗不断磕头,声声泣血:“皇上明察!”
子时,从皇宫中迅速跑出一众锦衣卫,有条不紊的向尚书府靠近。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
“你今年几岁就敲几下,不然本宫是不信有这怪事的。”宋景禾乐此不疲的对着两条腿试探,一晚上问了好多问题,敲击床板的声断断续续。
从最开始一下两下,到最后过分的二十几下。
听见宋景禾的话,两条腿安静一瞬。
几秒后,认命的敲了起来,咚咚咚的床板都跟着颤,大概敲了二十三下。
宋景禾紧紧抿着嘴唇,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即使看不见魏亓一,她也能想象到他此时此刻脸有多青。
她象征的惊叹了一声:“你真是魏亓一,你竟然真的变成两条腿了。”
面上无辜,心底却在恶劣的大笑。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另一个人夺走了身体大部分的支配权,只能控制着两条腿,有口不能言。
当真是老天开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沉吟着想调侃他:“你......”话还没问出口,就见安福急匆匆的叩门:“大人,皇上召集锦衣卫和东厂包围尚书府,调查嘉茵公主死因。”
宋景禾挑眉,查自己死因?
她竟然真的死了?
死的神不知鬼不觉,死的当真蹊跷。
她下意识的想站起来,可不能调动下半身,差点摔在地上,像一个残疾人一般,一只手扶着床沿,一只手杵在地上。
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安福进来就看见如此场景,惊诧的碎步跑上前:“大人,可有哪不舒服?”他一边说一边扶起魏亓一。
“有!本督的腿......不中用了。”宋景禾掩面装作痛惜的假哭了几声。
用着太监奸细的嗓音发出如此毛骨悚然的哭声。
安福站在一旁,吓得几乎忘了表情管理。
宋景禾从手指缝里观察他的表情,怕他不信,用力的锤了几下:“你看,本督成废人了!”
安福嘴角抽了抽,督公大人怎么撒谎不打草稿,他眼睁睁看见他捶完腿,那腿似是痛到痉挛般抽搐两下。
“那大人的意思......?和皇上告假?”安福假装无事,毕竟自家主子说什么,他只管听就是了,瘸不瘸的大人自有他的考量。
宋景禾勾起唇角,眼底精光乍现:“告假干什么?去找几个精壮的男人。”
安福嘴唇颤抖,瞳孔都放大了一圈:“精......壮男.....男人?”
“快去。”宋景禾催促。
安福云里雾里的出了主屋,震惊的还没完全从提督大人的话里清醒过来,又听见自家大人高声嘱咐:“找人伺候本督更衣。”
宋景禾纳闷,一个东厂提督,怎的除了安福连个伺候更衣的人都没有。
这句话差点让出门的安福摔倒在门槛,他头晕脑胀的想,不知道是自己在梦里还是提督大人被夺舍了。
从来不用下人伺候的大人,今晚不仅要几个精壮的男人,还要精装的男人伺候更衣?
“.....”安福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
等安福走后,两条腿疯狂抖动,像是抽筋了一般。
宋景禾半勾唇角,轻声安慰:“没事的,本宫不会耽误你当值的,今晚爬着也要去的,不然皇上怪罪下来,倒霉的还是本宫。”
这三言两语的完全没起到一点作用,那两条腿不安分的抖来抖去,像是愤怒又像羞恼。
宋景禾权当他激动:“看来你的口味和我一样,怪不得你和本宫的七皇弟走的那么近,肩宽腿长剑眉星目的。”
宋景禾都能想象到,如果此时魏亓一站在自己对面,定然是眼尾绯红,羞怒的斥责:“不知羞。”
可此时此刻,他也只能无能蹬腿,除了这样没有别的方式表达他的愤怒。
“歇歇吧,等会安福带来几个精装的男人,自是会架着咱第一时间到达凶案现场的。”
他不听,继续动。
宋景禾轻叹:“省省力气好不好啊?本宫一天没进食了,等会若体力不支倒在男人怀里,丢人的可不是本宫啊?”
“......”回答她的是逐渐消停的双腿。
她猜测,他此刻正在心底疯狂辱骂自己。
宋景禾婉转一笑:“对对对,我无耻。你若不安分,更无耻的事本宫还没做呢。”
“......”
不知道是不是被宋景禾的话吓到了,以至于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架着魏亓一上马车时,这双腿连动都没动一下。
一路上,宋景禾半躺在软垫上,悠闲地哼着小曲,惬意的盯着对面满头大汗的两个侍卫。
他们僵硬的像是尸体一般,紧紧的贴着马车壁,眼睛紧紧的盯着脚尖,眨都不敢眨一下,就像生怕魏亓一下一秒扑过去的样子。
宋景禾打了个哈欠,怎么这些男人都如此胆小?
她常年在深宫,虽说每天环绕着自己的不乏男人,但到底都是太监,她还没研究过真正的男人和自己的差别在哪。
她勾了勾手指,指着其中一个还算看的过去的侍卫说:“过来。”
马车很宽敞,容纳五六个人都不是问题,所以宋景禾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这里,本督腿疾不舒服,你给我捶捶?”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额角的汗不知道落了几滴。
只见没被点名的长呼了一口气,而另一个侍卫如同赴死一般,僵着身子坐到了离她最远的位置,几乎快和墙壁融为一体了。
宋景禾用手指刮着脸颊,心底纳闷,这魏亓一是怎么保养的,皮肤这么嫩?
她漫不经心的问道:“不捶等什么呢?”
侍卫毫无他法,只得卑微的回:“是。”
他宛如吃了大便一般,闭着眼睛开始捶。
宋景禾满意的收回视线,她自是感受不到,但......就是为了恶心魏亓一。
果然,不出几秒。
魏亓一的腿一脚踹在了侍卫的裆下。
这力道几乎带着宋景禾一起掀翻,她惊慌的抓住软垫,视线扫到跪在地上脸都皱在一起的侍卫。
她倒吸一口凉气,这十成十的力道,不把他疼死才怪。
宋景禾挥挥手:“滚下去。”
再不滚下去,你们就都要变太监了。
等侍卫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宋景禾支着下巴问:“你怎么这么恶毒?想平等的把每个男人都变成太监?”
“你不能自己淋过雨,就不让别人打伞吧。”
宋景禾悠悠叹息,自言自语:“他给你捶腿,你不享受吗?还真像掌事姑姑说的那般,太监阴晴不定的,最难伺候。”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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