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雨停时,所有秘密都该见光
市档案馆的地下库飘着陈年老纸的霉味。林小满蹲在标有“2010年城建档案”的铁皮柜前,指尖拂过落灰的纸箱,终于在最底层摸到个牛皮纸袋——封条上“已销毁”的红章触目惊心,里面躺着那份被篡改的DNA报告。
“陈棠是AB型血,可档案里写的是A型。”苏晴举着手机拍照,闪光灯在霉斑斑驳的墙上划出白痕,“和你当年的体检报告一模一样。”
林小满的手指停在报告签名栏:“检验员李芳”。父亲日记本里的字迹突然浮现在眼前:“李姐说‘老林,这报告我能改,但你得一辈子良心不安’。”
“李芳现在在郊区开诊所,她说有话要当面说。”苏晴翻着手机备忘录,话音未落,通风口突然渗出暗褐色的水——和幸福里天台护栏的锈迹一个颜色。
更底下的纸箱里,一份“自愿放弃拆迁补偿协议”刺痛了林小满的眼。乙方签名“陈淑兰”(陈棠奶奶)的字迹歪扭得像被人抓着写的,甲方代表处赫然签着“王兆安”。
“奶奶根本没签过!”林小满的指甲掐进纸里,“她总说‘等拆迁了,给小棠买新棉袄’,怎么会自愿放弃?”
手机震动的瞬间,苏晴的脸白了:“精神病院来电——陈棠不见了。”
精神病院403病房乱得像被飓风扫过。陈棠的红棉袄搭在藤椅上,枕头下塞着半块阿尔卑斯糖——和林建国旧工具箱里的包装分毫不差。窗台上的铁盒敞着,陈棠奶奶的信被撕成碎片,散在地上,碎纸片上歪歪扭扭的字刺着人眼:“雨停了,我要找奶奶。”
“监控显示她凌晨三点自己开的门。”护士长擦着额头的汗,“可她戴了五年的约束带,怎么可能……”
林小满捡起一片碎纸,突然站起来:“她去了幸福里。”
幸福里3号楼的天台积着水。陈棠蹲在护栏缺口边,怀里抱着个布娃娃——用红棉袄碎布缝的,眼睛是两颗玻璃珠。
“小棠!”林小满喊她,声音发颤。
陈棠转过脸,脸上挂着笑:“姐姐,我数完三了。一、二、三——雨停了!”
林小满慢慢走过去。风掀起陈棠的刘海,后颈淡粉色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她蹲下来,和陈棠平视:“你记得那天的事吗?”
陈棠点头,手指绞着布娃娃的胳膊:“叔叔在修护栏,扳手亮晶晶的。我想帮姐姐拿玻璃珠,可姐姐的脚流血了,像红玻璃珠。叔叔说‘小棠最乖,帮姐姐穿红棉袄’,我就穿上姐姐的小鞋,站在护栏边……”
“然后呢?”
“然后大风吹过来,我听见奶奶喊‘小棠’,可我够不着她。我摔下去的时候,看见叔叔哭了,他手里攥着长命锁。”陈棠摸出脖子上的链子——正是林小满包里的那枚,“奶奶说这是我的,我周岁时她求的。”
警笛声由远及近。苏晴带着警察冲上天台,王兆安被两个警员架着,嘴角还在流血——他跟踪陈棠到这里,被陈棠用玻璃珠砸中了眼睛。
“林医生,”带队的张警官举起证物袋,“在王兆安车里搜到了监控原片和DNA报告原件。”
监控画面在手机上播放。15:40的黑屏不是故障,是王兆安亲手拔了电源。画面恢复时,林建国正抱着昏迷的陈棠往楼下跑,而林小满蹲在护栏边,捡起了陈棠掉的玻璃珠——她的脚背上有道血痕,但不致命。
“原来……”林小满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爸是想救陈棠的,是王兆安逼他签了放弃治疗书。”
陈棠的头靠在她肩上,轻声说:“叔叔的糖比奶奶的甜,我知道他不是坏人。”
省厅的调查结果出来那天,林小满正在给陈棠梳辫子。
“王兆安因伪造公文、故意伤人、妨碍司法被刑拘。”苏晴举着手机念,“宏盛集团涉嫌行贿、强拆造假,董事长被限制出境。”
陈棠对着镜子笑,发梢沾着林小满梳头发时掉的碎发:“姐姐,我能上学吗?奶奶说要送我去学跳舞。”
“能。”林小满帮她别上蝴蝶结发夹,“等你病好了,我们去报舞蹈班。”
病房的门被推开,周秀兰捧着个保温桶进来,里面是陈棠最爱的手抓饭,红筷子插得整整齐齐。“小棠,尝尝阿姨做的,比奶奶的还香。”
陈棠盯着她,突然扑过去抱住:“阿姨的味道像妈妈!”
周秀兰的眼泪砸在陈棠头顶。她摸出个红布包,里面是串银铃铛——陈棠周岁时,她偷偷塞给林建国的,“本来想等小满生日一起给,后来……”
林小满望着窗外。老城区的拆迁队正在拆幸福里3号楼,挖机的铁臂落下时,墙皮里掉出个铁皮盒——是林建国的工具箱,里面的水果糖还没化,糖纸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小满六岁生日,爸爸忘买蛋糕了,用糖补。”
她摸出手机,给父亲的旧手机号发了条短信:“爸,雨停了。小棠要学跳舞了,她的长命锁,终于戴对了人。”
手机震动起来,是条未读短信,日期显示2023年10月15日:“今日有雨。”
发件人号码是空的,像十五年前的每一条。
林小满笑了。她知道,那是父亲在天上,替陈棠数完了第三声。
阳光穿过云层,在陈棠颈间的长命锁上折射出一道光。雨,终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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