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秦淮旧梦

雨下了整整一夜,次日清晨仍不见停。我站在古董店门口,看着青石板上积攒的雨水汇成细流,倒映着灰蒙蒙的天。锦盒里的青铜铃铛安静得出奇,可我总觉得它在对我说些什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低语。

林砚舟的车停在街角,依旧是那辆黑色宾利,车窗贴了深色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我撑开伞走向副驾驶,伞骨在风中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声响,竟与铃铛声有几分相似。

"昨晚睡得好吗?"他降下车窗,递来一杯热咖啡,指尖还带着晨露的凉意。

我摇头,接过咖啡时瞥见他手腕内侧的血管——那里有十七道排列整齐的旧伤疤,像等待检阅的士兵。这个发现让我手一抖,咖啡洒在了他的袖口。

"对不起!"我慌忙掏出手帕,却被他按住。

"不必。"他抽回手,袖口的污渍在晨光里晕开一片褐色的痕迹,"正好提醒我,该去见个人了。"

车子驶过平江路,转入一条狭窄的巷子。两侧的青砖墙爬满藤蔓,雨水冲刷下露出斑驳的墙皮,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砖石,像是干涸的血迹。巷子尽头是一栋西式洋房,门楣上挂着"听雨轩"的木匾,漆面剥落大半,只剩下"听雨"两个字依稀可辨。

"这是我祖父的产业。"林砚舟领我走进庭院,青石板上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响声。庭院中央有口老井,井沿上布满绳索磨出的沟壑。

老宅内部比想象中保存完好,雕花木门推开时发出悠长的吱呀声。客厅里摆着一套红木家具,墙上挂着幅泛黄的仕女图,画中女子耳后有颗朱砂痣,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醒目。

"沈婉宁。"我脱口而出。

林砚舟正在泡茶的手顿了顿:"你见过这幅画?"

"没有,但......"我走近那幅画,指尖轻触画中人的衣袖,"奶奶有一张很像的照片,只是更年轻些。"

他给我倒了杯茶,茶汤碧绿,飘着几片嫩芽:"尝尝,雨前龙井,和你昨天喝的一样。"

茶水下肚,一股暖流涌向四肢。我注意到茶几上摆着一本旧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那张我曾在林砚舟手机里见过的老照片——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抱着青铜铃,耳后的朱砂痣清晰可见。

"这是......"

"1937年春天,我祖父在秦淮河畔拍的。"林砚舟站在窗前,背影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你祖母站在他身旁。"

我翻到下一页,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丁丑年三月廿七,雨。"正是林砚舟昨天提到的日期。再往后翻,有几页被撕去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边缘。

"后面是什么?"我问。

"不重要。"他合上相册,"重要的是,明天是三月廿七,整整八十年。"

阁楼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踩在木地板上。林砚舟神色一凛,快步上楼。我跟上去时,看见他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指节发白。

"我祖父生前最后的日子就住在这里。"他转动钥匙,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檀香味,床榻上整整齐齐地叠放着一件月白色旗袍,袖口绣着几枝梅花,针脚细密。床头柜上摆着那枚青铜铃铛——和我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铃身更加光亮,没有铜绿。

"这是......"

"当年你祖母带走的那个。"林砚舟拿起铃铛,轻轻摇晃,清脆的铃声在房间里回荡,"后来又回到了我们家。"

我伸手想碰,却被他躲开:"别急,先听我说完。"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日记,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1937年3月26日的那一页写着:"林郎说今夜子时要带我走,说是为了躲避战乱。可我知道,他是为了那枚铃铛。婉宁,若今生有缘,来世再续。"

我的手开始发抖:"这是什么意思?奶奶她......"

"你祖母和我的祖父,本是一对恋人。"林砚舟的声音低沉,"1937年,南京即将沦陷,他们约好在秦淮河渡口相见,却因为这枚铃铛......"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接着是老式电话的铃声,在寂静的老宅里格外刺耳。

林砚舟脸色骤变:"来不及解释了,我们必须去秦淮河。"

他抓起那枚铃铛塞进我手里,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昨夜它在我枕边无风自鸣的情景。下楼时,我看见玄关处站着一位穿灰色中山装的老者,手里拄着拐杖,正缓缓抬头看向我们。

他的眼睛,和我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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