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
三条晒干的Moly根茎、浸泡奇美拉眼泪的木番薯、松毛虫的血液——女巫摆弄着她的魔药,这么一点点剂量,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置人于死地。
不过喀耳刻没有要杀的人,这不过是她练手用的东西。
女巫不就是这样,即便拯救也伴随着诅咒,她是饲养母狮的狠辣女巫,从不把自己的心钉在木桩上,所以她当然有情人,风流倜傥的赫尔墨斯,但她不爱他,女巫之神也没有谈及爱的必要,她不相信愚蠢的爱情故事。
除了那个家伙。
简直是疯子,明明力量那样弱小,一滴许德拉的毒汁就能放倒,但却想要反抗命运。
疯子!蠢货!不自量力的白痴!喀耳刻当然能找到无数个贬义的形容词套在他身上,但是不得不说,被众神遗弃的女巫欣赏他的狂妄。
女巫难得心软,送给了他一瓶消解记忆的毒药,就当成全了阿伽庇那愚不可及的爱情,更重要的是,她很期待阿伽庇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那可是绝对不会错失的预言,主神默许、赫尔墨斯相助,阿伽庇能否改变这注定的结局呢?
厌弃命运的女巫盖上了坩埚的盖子,给恼人的打扰者开门,“谁啊——”
映入眼帘的是赫尔墨斯那张笑眯眯的脸。
赫尔墨斯,这家伙只要出现就准没好事。
喀耳刻不耐烦地把门关上。
“等等等等!”赫尔墨斯扳住门板,“是一位朋友找你有事!我只是负责带路而已啊!”
“没错。”
那个只一眼便让人寒战的诡异神明扶住了她的门板,虽说可能只是无心的动作,却让喀耳刻感受到了威胁,“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阿伽庇究竟做了些什么。”
这种男人——如果他不是被赫尔墨斯带来,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喀耳刻就会想办法给他下魔药,将他变成自己可以圈养的牲畜。她不喜欢任何被威胁的感觉。
简单来说,虽然蛮琼的语气还算客气,但喀耳刻很讨厌他。
喀耳刻别过头去,“这是我与阿伽庇之间的约定,无可奉告。”
“阿伽庇没有死。”蛮琼道,“路过塔尔塔洛斯的时候,我检查了那里的生命迹象。姜凛想要再见他一面,我想这也是阿伽庇的愿望。”
“真是的。”喀耳刻无奈叹道,“当初魔药失效的时候我就该预料到,那个小子可不是会善罢甘休的角色啊。那你也和我说说吧,他现在怎么样?”
.
不会善罢甘休的姜凛正身处幽冥之境。
幽冥之境无法点燃火光,因为这里不允许有任何人世间的事物存在,姜凛作为闯入者,自然也早到了排斥。
如果仅仅是排斥也就算了,幽冥本身就和他的存在抵触。姜凛甚至在这里感受到了与塔尔塔洛斯类似的气息,虽然不像塔尔塔洛斯那样带有侵略性,但这里无疑也是污秽的化身,盘踞在幽冥中的某种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侵袭他。
不过姜凛到底见过世面,有和塔尔塔洛斯硬碰硬的经验,倒也没有太过狼狈。
无法点火,但幽冥中也并非黑暗一片。幽青的冥火飘摇着,漫无目的地游荡,倒是方便了姜凛。
他要找到还留在幽冥中的清玉,然后设法离开,听上去还算简单。可幽冥这样大,他一时也没什么头绪。
“哗——”
总体而言还是摸黑前行,姜凛一个不慎就踩进水中,冰寒透骨,让他感觉自己的脚踝都要报废了。
这大概就是蛮琼和他说过的只在幽冥流淌的活水,一眼阴泉。
姜凛严格来说并非血肉之躯,但当年蛮琼是以血肉之躯坠入幽冥,被这泉水侵染,甚至伤及本体,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
对于姜凛来说,虽说这阴泉冰冷彻骨,但吃了一次亏他也会长教训,不再以人形行走。
清玉是顺着海流进入幽冥,又借助幽冥的阴泉回到人世,姜凛猜测跟着阴泉就能找到剩下的清玉。
他借冥火一点磷光,在寒意彻骨的幽冥中缓行,尽量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探查的地方。
那是……人?
姜凛轻轻飞近了,那确实是人……至少是人形的生命,看上去也可以沟通。
问个路总没问题吧?
“哎呀……你是?”那是个干净的少年郎,压了个发辫搭在肩侧,小指勾玩着发尾,看上去颇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灵气,“你是误入这里的吗?真倒霉啊。”
姜凛挠挠脸,“不是……我是姜凛,来这里找一样东西。你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年将发辫抛起,“我没有名字。”
“那你怎么在这种地方?”
同样是在危险之境遇到身份不明的少年,姜凛却感觉这次和在克里特迷宫的感觉不一样,当初那种如影随形的诡异感并没有,就好像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只是出现的地方不大对劲。
“嗯?我才该问你吧?”少年托着脸,“我还以为没有人会来这里的。”
他坐在阴泉中的一大块黑雾上,姜凛摸了把,那确实是实物,便很不见外地也坐了上去,“你知道一块掉进幽冥的石头吗?”
少年坦然地点头,“知道啊。”
姜凛:“能告诉我吗?”
“可以是可以啦,”少年望向他,“但是给出了一些东西的话,我会很苦恼的,至少也要得到一些什么吧。”
姜凛:“你想要什么?”
“你是外面的人。”少年抱起膝盖,“我出不去,你就和我讲讲外面吧。”
这个孩子——姜凛甚至不想纠结他的身份,幽冥这种地方,有些异事也不足为怪,他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叫他想起了阿伽庇。
阿伽庇从前也是窝在自己的山中,严格来说没有谁困住他,但是他认为整个世界都与他毫无关联,只有他的山是属于他的。
但即便是这么说着的阿伽庇,也对山以外的世界分外关心。他是令姜凛称心的旅伴,是与山峦大海相适的冒险者,不该被什么绊住脚步。
带着这样的情感,姜凛与少年说起了他的故事。
姜凛自己并没有什么故事可言,至少他是这么觉得。他并不是参加了当年那场混战的诸神的一份子,也并非蛮琼那样值得一道的人物,但他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神,最不缺的就是故事。
他向少年讲述人类是如何把蚕丝织成布料、怎样用泥瓦混成房屋,他还说起更远的远方,在山与海都陌生的土地,那里有着金发碧眼的人与神,有血一般的美酒。
“酒。”少年摇头晃脑,“那是什么东西?”
“是喝的……嗯!”姜凛想起来当初阿伽庇将一部分狄俄倪索斯给的酒放在了他这里,这正是拿出来的时候,“你也尝尝?”
瓮里暗红的酒液微微漾着,少年用指尖蘸起一点,凑近闻了闻,“这样的东西。”
姜凛就没准备喝了,他还得找清玉,喝糊涂了可就不好了。
少年应该是不大习惯这酒味,只是小小地抿了一口,把陶瓮放在他们之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因为……”姜凛摸了摸陶瓮上的绘纹,是那片土地特有的风格,“我的朋友去了我没法见到他的地方,我想再见他一面。”
“这样啊。”少年又蘸了点酒,抹在自己嘴唇上,他望向姜凛的目光如白纸一片,什么也没有,“你再和我说说你那朋友的事吧,说完了,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姜凛摸摸下巴,“那可能得说上三天三夜呢。”
但是他不会拒绝少年的这个请求,姜凛便清了清嗓子,从头开始讲他们的旅程。
虽然只有数月,但那真是一趟很长、很长的旅程啊。
少年抬头,“你觉得这是快乐的旅程吗?”
姜凛愣了一下,道:“当然啊!”
不管有着什么样的结局,至少这是让姜凛永远不会忘怀的旅程。
“那就太好了。”少年忽然站起来,“那就连带着我的份一起,让你的旅途继续下去吧。”
姜凛还没能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看见少年身上亮起了幽冥中绝不会有的点点荧光,那样柔和,在幽冥的黑暗中显得那样渺小,仿佛曦光初探,自云天外生气的破晓之芒。
“我和姐姐只有一人可以离开幽冥,虽然我不后悔,但是……”少年抬起头,望着仍然混沌一片的头顶,那并不是什么通往人世的道路,只是幽冥中的一小片黑暗而已,“我也想看看,姐姐说的‘人世’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啊。”
他握住姜凛的手,光芒渐散,留在姜凛手中的只有那么一块石头,甚至不能说是一个好成色的玉石,但想必这就是清玉了。
“多谢。”姜凛小心地捧起清玉,“待我事了,必定将你带去令姐身旁。”
清玉不会回答。
姜凛正准备寻找离开幽冥的路,刚一起身,脚下的泉水就变得汹涌起来。
泉水中传出一个声音,“跟我走。”
姜凛大喜过望,“哥!”
难怪蛮琼这样放心就让他来了,融合了阴泉之后,这里说是半个他的地盘也不足为怪。
有蛮琼指路,姜凛自然是一万个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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