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一道黑色大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一身青黑轻装的公子面无表情踹飞一人，堂而皇之进入私人屋舍。
“这里没有青面具的鬼吗？”林英之环顾一圈，周围十几人，要么是脸上戴着鬼面，要么是腰间别着鬼面，但无一例外都是黑色红色的面具。
云里有一道闷雷奔袭而过。
正值盛夏，天气多雨而沉闷。
院舍里的气氛一如暗下来的天色，所有人绷紧了精神，一触即发。
“听不懂吗，这里谁主事？”
这是她几个月以来找到的第二个无面者分堂，上一个分堂里面只有寥寥几只赤鬼，连她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什么人？”
一腰间有玄色鬼面的男人站出来，手伏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剑。
林英之看向他，一双冥眼正面压迫，“你们堂主在哪？”
那男人看了旁人，表情戒备，“不知道，你找堂主做什么？”
拇指抵着刀柄推出两分，“我没耐心反复问，所以，最好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侏儒，梅千行，青鬼，在哪？”
那男人目光微动，同样缓缓拔剑，“千秋堂已经散了，无面者已经不再听命于鬼医，也不知鬼医下落，更是不知道什么梅千行，阁下要是来寻仇的......”
话音落，男人已然拔出了剑。
“不再听命于鬼医，那现在听命于谁？”
那人不说话。
沉默也是一种表态，表明他知事。
知事不报，她亦没耐心耍嘴上功夫。
指动，榴烟猛然出鞘，弹向那男人面中。
林英之大步上前，抬臂握住长刀反手一击。
那男人堪堪举剑，被一击后震，退了足足三步，脚掌抵住后堂门槛才稳住重心，此时林英之已经打退了两旁冒头的小鬼，沉着眼再朝男人走来。
男人瞳孔震动，心里已有惧意，但是这么多人在场，只能硬着头皮上。
林英之不想见血，用的都是刀背，她只想得到答案。
前后挪了几步，翻转长刀，用刀柄点在前来进攻的鬼胸前，将之震退。
天色似乎又暗了一些。
铛一声，男人手中长剑断成了三截。
林英之一脚踩在男人胸上，刀尖就点在脖子旁的地面，擦出刺耳的尖锐声。
“无面者现在听谁的？”
男人喉结滚动，“青灿。”
“在哪？”
“他不会透露自己的行踪，我们也不会过问青级的鬼。”
“为什么听一个鬼的命令？”
脚下重踩了两分。
那男人脸上闪过一抹挣扎，“鬼医曾向各个分堂发出青级调令，那时青灿正好受伤在这里休养，才错过了调令，后来，后来他伤好之后离开了一段时间，再回来便告诉我们无面者归他了。”
“知道无面者创立是为了什么吗？”
男人疑惑皱了眉，不理解这个问题，“不知道。”
她抬头环视了一圈院内，“你们都是被鬼医用过刑的，都失忆了吗？”
听到这话，几只鬼面面相觑，有挣扎，有遗憾，也有不甘......似乎是比之前在千秋堂见过的鬼要更鲜活一些，像是人了。
“从鬼医手上活下来的，都记不起自己是谁了，连名字也想不起来了。”脚下的男人默默道。
她抬脚，收刀，让那男人起来。
“鬼医用什么控制你们？”做他们这行的大概率不会是自由身。
“毒药，所有的鬼每月都要在分堂领抑制药，否则过期便会毒发身亡，青级也不例外。”
“鬼医下落不明，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是青灿，青灿带来了解药，我们现在已经不受毒药控制了。”那男人语气隐隐有感激之意。
怪不得，这些人看起来情绪更多，更像是人了，原来已经解了毒了。
“不受控制还要继续做无面者？”
“我们无处求生，只会杀人。”
倒是也能理解。
“怎样才能找到青灿？”
这个青灿应该是知情者，而且见过鬼医，否则拿不回解药，她必须要找到这个人。
但换而言之，鬼医若是这么大方给这些人解药，那就说明他不再需要无面者替他们做事。
要么他们有了更大的靠山，无面者的存在已经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了，要么便是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收手了。
既然任务完成就不会带走闻清语，那便是他们已经不需要无面者了，他们要利用闻清语去做别的事。
男人迟疑稍许，“我只知道青灿接了一笔单，要去杀一人。”
“他会回来吗？”
那男人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青鬼的地位还真是高啊，她砸了一声。
“跑吧。”撂下这句话，她便没有了别的动作，没走正门，而是从侧面翻墙而出。
那男人还以为林英之在威胁他，并没有放心上，从地上捡起断剑，吩咐人将门重新安上。
砰一声，门才安上片刻，又被人从外踹开。
一队官兵进入院舍，为首的郎将喝令一声，“抓捕无面贼！”
几只鬼愣了片刻，旋即反应过来，“跑！跑不掉就杀！”
无面者不会束手就擒，很快打斗声响起。
“一群江湖草寇！反抗者，就地正法！”郎将大步流星，一脚踹倒一人，一剑穿胸。
官兵人数多，但无面者深谙杀人之道，用得都是最直接的杀人技，在狭小的空间内比官兵更灵活。
不多时，一个身影从院内翻出，身上带血，踉跄了几步，一瘸一拐逃走了。
在那人逃走后，一戴头巾的中年妇人从小巷中冒头，观其逃跑，面上着急但不敢喊出声，只能小声朝着一旁的树上轻喊：“女娃娃，有人逃了，你快去把他抓回来哦！”
“我没答应替你抓人。”林英之的声音从树上传来。
妇人眼看那人逃远了，急得跳脚，“远了远了，女娃娃你要咋个样？”
“加价。”
“好！错文司肯定不少你的！”
话音落，一道人影从树上窜出。
原本那逃跑的鬼已经要拐入角落，忽地听闻背后有声，转头一看，一人影从天而降，瞬息便失去了意识。
妇人见状小跑而来，对林英之惊喜道：“女娃娃你可真厉害，还有里头那些人，你帮人帮到底呗。”
“可以。用刚才的价换一人。”
“没问......啥？你要救人吗这意思？”妇人蹲在地上，将那鬼捆起来，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林英之的影子。
院内官兵与无面者一时打得难分伯仲，地上已经躺了几具尸体，那位郎将的身上也插了一片断剑。
他吃痛拔出，心道这伙贼人竟然有点本事。
他拉了身旁一手下，悄声道：“去叫援兵。”
手下点头，快速退出，对面的鬼见此情形亦知这是去叫帮手了，面色一紧，心生慌张。
一赤鬼刚刚帮着同伴逃跑，现在也想趁着众人不注意，退到角落中。
“站住！休要逃跑！”
显然他还是被人看见了。
吃力地翻上墙头，眼看着马上就能逃走，忽一人影瞬现，吓了那赤鬼一跳，手一松又跌回了院内。
林英之再度出现，二话不说提起刚刚跌倒的鬼就是扔向官兵，后冲入人群，用未出鞘的榴烟左右横步，打断纠缠的两拨人。
她速度快如略影，在众人愣神的一刻快速闪到几只鬼身后，青刀翻花，击其后背、小腿、后脑，产生片刻的麻痹，后一拳将一人打到眩晕，扛起便是凌空翻墙，又一次消失。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又似蜻蜓点水只一瞬又消失不见，让在场的两拨人既吃惊又迷惑。
“......还愣着干什么！快抓人！”
一刻后，院子外头，头缠布巾的妇人吃力拖着捆起来的鬼，一步一步拖到院门口，拖到郎将眼前。
“大人受累了。”郎将看见妇人赶忙从她手中接过那鬼。
“哎呦是草民，草民，您才是大人。”妇人点头哈腰，扫了一眼郎将带的人，“错文司肯定记大人一功。”
林英之将玄鬼丢到地上，踢了他一脚，让他清醒些。
“叫什么？”
“玄，玄峰。”玄峰正了正下颌，心有余悸，“你到底是哪边的人？要我做什么？”
“带我找青灿。”
“我说了，青级以下，没资格过问，你就算在这里杀了我，我也找不出来。”
她拔刀，刀尖点在玄峰喉间，陷下去一分，“那就自己撞上来。”
“你！”他僵了身体，不敢乱动。
“青灿不现身，我就端了你们所有分堂，让剩下的无面者都活不下去。”
“无面者已经被抛弃了，我们这些人与你无怨无仇，你何故逼迫！”
刀尖上挑，挑起玄峰的下巴。
“找不到我要的人，你们，就别想安稳。”
三日后，凌霄阁。
一袋装满银锭的布袋被人拍在桌上，来人身披斗篷遮住了面容。
“这位客官~小女子能帮到您什么呢~”着紫色彩裙，身姿婀娜的女子飘至来人身侧，软声询问。
“找人，够不够？”
女子没看袋中钱财几何，只笑意盈盈问：“找谁呢~”
“无面者，青灿。”随即一面黑色鬼面具丢到桌上，“他不现身，官府会端了无面者所有分堂。”
“客官，无面者来去无踪，我们可找不到呀~”
“那就想办法让他知道。”
“唔~”女子扭动身躯，搭在来人肩上轻笑，“好的呢~”
“你这是要我的命！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一处仓库内，玄峰双手双脚捆至身后，被迫呈跪资。
林英之披着斗篷，磨刀，“急什么，我还没等到青灿。”
“青灿一定会杀了我的！所有无面者都会觉得我是叛徒！”
他的吼声一浪大过一浪。
她还是喜欢他们安静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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