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秋高气爽,又是秋收的季节,虽然时不时有战况传回,但百姓仍然觉得战事离自己十分遥远。
尤其是恩农山脉,崎岖高耸的山脉,将各城完美保护其中。
而恩农山脉之外......
一头戴高帽,两鬓长须的中年男人,跪在城墙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向上天虔诚祈求。
“尊神在上......保佑妻小平安......尊神在上......保佑妻小平安......尊神在上......”
男人向上天跪拜,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时已然流下两行清泪。
一道奄奄一息的声音从男人身后传来,一只穿着盔甲却在颤抖的手抓住男人的腿,“杀了你......叛叛......”话音未落,便口鼻喷血,断了气息。
此时,远方升起一阵硝烟。
男人抖开尸体,一路跌跌撞撞跑下城墙,沿途,全是士兵尸体,口鼻有血。
城下,还有活着的士兵,皆面色虚白,瘫软不起。
他没看这些士兵,转而做了一件令他们彻底绝望的事。
男人开了城门。
然后,他逃了。
地面尘土开始震动,有什么在到来。
一道洪亮的声音由远及近,听不清来人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在喊叫,还有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给我干呐!”
马蹄声越来越近......近在咫尺。
靠近城门的几个士兵艰难抬头,只是一瞬,便眼前一黑,淹没在马蹄之下。
“静城破!静城太守——弃城!”
“静城——破!”
消息来到元成姣手上时,已经过去了两日。
“黄将军突袭蛮军成功,两方在恩农山下打起来了!”
“不见阿罗提!”
“报!阿罗提领军一万向北绕路去了松州!”
“静城太守毒杀将士,弃城而逃,蛮军屠城!”
“松州八城,阿罗提已经屠了三城!所过之处战火连绵!”
“预计不到十日就要侵入泰北!”
帐内气氛肃沉,元成姣读完一封封战报,面色凝重。
嗙一声,她拍桌,众人一震,力道之大仿佛拍在众人嗓子眼上。
“静城守备完整,粮食充足,何醒为什么会弃城!”
何醒便是弃城而逃的,静城太守。
元九呈上情报,“何醒六年前提拔成静城太守,补上一任太守的空虚。而上一任太守,在述职途中,被刺杀,怀疑是无面者所为。”
秦影也在帐内,无面者的名字出现在此刻,让他怔了一怔。
“阿罗提年轻气盛,渴望军功,现在他打入了松州,末将猜测,他会掉头与四万蛮军里外夹击,占领翃关。”说话的是前将万飞虎,约莫三十的年纪,已经瞎了一支眼。
“但他同样有可能继续往东,打下更多城池。”秦影接话,“不论如何,我们都需要立马支援。”
他看向元成姣,“从松州往东会绕过泰河源头,若是进入泰北,恐怕要危及整个北方。何醒弃城绝非偶然,他一定早就与西渠达成了某些合作。”
“西渠人蛮横,对他们来说打翃关不如继续屠城来得痛快,若是能一路打到国都,阿罗提虽死犹荣。”另一位将领分析道,“将军,兵贵神速。”
“一个太守弃城,弃的是一整座城池的百姓,若是再有太守弃城,那丢的就是大霁的领土。”元成姣紧拧着眉眼盯着面前的地形沙盘思量。
“阿罗提既然选择屠城,就不会停下脚步。翃关会将四万蛮军堵在恩农,黄邕仪将军不能调回来。飞虎,十日内,拿下水云廊。”
“末将领命!”
“阿九,用最快的速度传书给佑中、泰北一带州牧,阿罗提的军队如果进了泰北一定要拦住,绝对不能过仙龙江,一旦过江,他们必会斩断后路,到那个时候,他们这些州牧直接提头去皇城罢!”
“属下遵命。”
“朱雀卫的行军速度最快,两千人,从喀城南部出发,走涧道,一定要追上阿罗提,从后截击。”她最后看向秦影。
“属下领命。”
“将军,最算朱雀卫能以一敌十,两千人还是太少了,请将军调长戌营。”万飞虎请令。
“长戌营镇守北部边境,不能动。拿下水云廊,就离王庭更近一步,现在,我们要拼速度,且看是阿罗提先破都城还是我们先打到王庭。”
秦影向元成姣投去微微惊讶的目光。
一条泰河分出了佑中与泰北,而仙龙江在泰北地区,发源于地势较高的山地,与平原山地落差巨大,若是蛮军过江摧毁堤坝,不仅下游百姓死伤无数,更是对前来追击的元家军造成巨大阻碍。
林英之渡过泰河一路而上,见到了很多往东跑的百姓,有失去家乡流离失所的,也有未雨绸缪举家逃跑的。
从他们口中得知,西渠人有十万兵马,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松州已经被烧光了,他们即将踏足佑中。
佑中五州三十七座城,无不人心惶惶。
一辆驴车撞到了几个孩子,正哇哇大哭,她逆流在人群中,显得和众人格格不入。
她本来要去离山,修复榴烟刃面上的缺口,但此时见到悲怆惊恐的百姓,忽地觉得自己仿佛也变成了这个世界中的一员。
不远处发生了喧闹,几户带着孩子的人家原地吵了起来,路过的人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全然没有看热闹的心情。
这些人很紧张,很焦虑。
好巧不巧,这种时候,天空竟然响起了闷雷,犹如万马奔袭,落在每个行人耳中。
所有人都被这道雷鸣惊了一震,
“娘,我想回家。”男孩趴在父亲肩上小声说。
母亲拍了一下男孩,“回什么家!回家等死吗!”
父亲转头语气责怪,“跟孩子说这些干嘛,快走吧。”
“是我想说的吗!我千里迢迢嫁来封阳,跟着你好日子没过上,现在还要去投奔娘家,说出去我面子往哪搁!”
“那你去怪西渠人,你骂我有什么用!”
这对夫妻就这样一边赶路一边吵架。
封阳?
好耳熟的名字。
“师父!”叶承书凝着脸色进入议事堂,带来一封信,“剑丘钟离传信,西渠的军队打进来了,很可能途径离山。”
“什么!”齐暄脸色大变,噌一下闪到叶承书面前,“钟离音说的?他一个在东边的人怎么知道西边的事?他还说了什么?”
张固子在上座,听到这个消息同样神色一紧,也没有计较齐暄的失礼,向叶承书颔首示意。
“他给离山和刘宗主都传去了消息,希望三元盟可以出手援护。”
齐暄立马拱手请示:“师父,让我去。”
“梅东距离离山太远,你现在去也无用。”张固子站起,“承书,飞鸽传信刘宗主,务必要护钟离一家人的安全。”
“是。”叶承书话音刚落,齐暄连礼都没有行,不管不顾转身冲了出去。
“师弟!别乱来!”
“他们师兄妹情谊深厚,让他去吧。”张固子皱着眉摆了摆手,目有担忧。
“师父,是否要请示盟主?”
“不必了,我救自己的女儿算家事。”
齐暄背上剑,领了马便往离山的方向去。
狂奔在官道上,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是死,也要和她死在一块。
封阳好似是为了契合城中人的心情,一场倾盆大雨持续了两日,给还没来得及离开的人平白增添了许多阻碍。
这两日,每天都有不少百姓穿着蓑衣匆匆离开,即使封阳太守站在府前每天呼吁,让百姓不要惶恐,相信守城军,也仍然无法令人信服。
“大家快跑,不要相信这些狗官,静城太守就是这样卖了静城百姓的!大家快跑!”
“妖言惑众!给我拿下!”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一城太守弃民杀兵,白白放了西渠人进城屠杀。
几日内,林英之听到两个人都是这么说,而每当有这样的声音,就会有官兵以散布恐慌为由,将人缉拿。
她寻着记忆,来到一处农舍。
院子里有个淹了水的花圃,花圃中的水面上,飘着打落的花瓣,花瓣顺着溢出的雨水滑到地面。
拍门。
似乎屋主人没听见,她又拍了拍。
“来了来了。”
踩水的脚步声嗒嗒响起,开门,是个长开些了,穿着素衣也不失清丽的姑娘。
“好久不见,遇舟。”
遇舟愣了愣,眨着小鹿般水灵灵的眼睛,歪头从来人伞下探去。
见到的是一双令她失神的双眼和一头银白。
“你是......”她睁大了眼,目有犹疑。
“我是林英之。”
“林......啊!你是林姑娘!”她想起来了,偏头擦去脸上雨水,接着眼睛一弯,“两年未见,林姑娘还记得小女子,快请进。”
林英之跟在她身后入内。
入屋收伞,“你为什么没有走,西渠人要打进来了,这里不安全。”
她才问完这句话就得到了答案。
屋内有两个生病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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