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之蹲在妇人的摊前,左看右看,怎么都不觉得那蓝色手串值三十五两。
“便宜点。”
妇人笑嘻嘻道:“不讲价的姑娘,这可是最后一串珊瑚石了,您瞧瞧戴在您手上多衬您啊。”
她拧着眉,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让妇人笑呵呵地接过了钱,然后寒着脸,将手串给了淮鸦。
“说。”
“别急啊,我试试。”
两人沿着城内河漫步,这里人少光线昏暗,不会被人看见。
借着微弱的光线,淮鸦抬起手,在月光下欣赏,看起来很满意。
他凑到林英之耳旁,低声道:“我是在冰里醒来的,那个人把自己冻住了。”说完,又朝前走,换角度欣赏新的手串。
她上前拉住人,“什么意思?多说点。”
“什么啊,已经告诉你了啊。”他又变得懒散起来,甩了甩袖子,又伸了个懒腰,“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那他呢?”
“不知道啊,死了吧。”他对上林英之的目光,笑意盈盈,“你看起来有点凶啊,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林英之收回目光敛起神色,“你醒来多久了?”
“不记得了,我在巢里还待了好一阵呢,出来的时候,好像......你们和西渠还在打呢......”
他对自己的过去毫无记忆,仰着头,看起来在很努力地回想,但是林英之直觉他只是在演。
“后来呢?你醒来后,经历了什么?”
“嗯?你好像对我也很感兴趣啊。”
“是啊。”
淮鸦原本是面对着林英之倒着走的,此时停步和她面对面,挑眉得意道:“那我就不能一下子告诉你了,下次吧。”
他摘下手上的珊瑚串,林英之看着他把串比到她头上。
“小了点,戴不进去。”
她的头发被拨乱了,推开他的手,道:“本就不是能戴在脖子上的。”
“真可惜,还以为可以勒死你呢,短了点。”他叹了口气,好似真的可惜。
“想勒我,要从后面。”
淮鸦点了点头,跑到她身后用手臂圈住她的脖子,怀疑道:“好像不太行啊......你这个高度一伸手就能抓到我头发,我要是勒起你了,你肯定要把我翻过去。”
他摇了摇头,惋惜。
“我够快的话,还可以在你落地前踢出一脚,或者以膝相击。”她在淮鸦胸口上点了点。
“那我肋骨会断,唔......兴许我可以在你背后先往脊骨这里捅一刀,或者先在你腿上踩一脚,等你跪下去了,就抓不到我了,说不定你还能变残废。”他用脚尖在林英之小腿上碰了碰。
“那样的话,你的机会很大。但我不会给你绕到我后背的机会,若是偷袭,我会比你下手更狠。”
淮鸦赞同地点头,又迟疑着摇头。
他抿着嘴绕着林英之走了一圈,最后摊了手,“好吧,这东西没用了,我不要了。”
“三十五两,不试试怎么用它杀我吗?”
“本来想明天试的,现在这情形还怎么试啊,都被你看穿了。”
“那我下次放放水,去了北绒的阵营,还能直接擒王。”
“你也太小看我了,要是我抓住你了,一定让主人先把你的四肢砍掉,不过他们可能舍不得。”他将手串套在林英之手上,“送你了。”
“这花的是我的钱。”
“别那么小气嘛,我都听你的话了,是你赚了啊。”他说得轻巧。
她看着手腕上的珊瑚石,心情复杂。
再三确认淮鸦会好好躲起来之后,她匆匆出城,又回到了营地,只是不出一刻,元七便给她送来了战报。
北绒已经控制了仙龙江东西两岸。
“速度确实快。他们屠城了吗?”北绒军队敢分两路,这让她有些意外。
但是想想却在意料之中,北绒军中有应珣,他在大霁蛰伏这么多年,各地的城防部署他大概偷了个遍。
“没有,但是在河里捞出来很多世家豪族的尸体,看起来,是用的杀鸡儆猴。”
“北绒不会放过荆遥,我们和他们兵力相当,真打起来不是没有胜算。长戌已经发兵,待哨兵探到他们兵力集中处,便与我们内外夹击。”元七在沙图上作出他的部署。
郭楼平一死,元七立马提拔了萧氏子弟,控制整个城的舆情,在打仗上,他更懂,林英之附和。
元七点头扫了她一眼,忽然看见她戴着的珊瑚石。
“林副尉还抽空去买了首饰?”他随意一问。
“嗯,路过,顺手买的。”
“长戌后头有一片海,林副尉若是得空,以后也可以去长戌看看,那的珊瑚石品质更好。”
他的话让林英之一愣,看着手串问:“这成色不好吗?”
“介意让我瞧瞧吗?”
她递过去那手串,就见元七摸了下那珊瑚石,放在光线下仔细翻了翻。
“林副尉花了多少?”
“三十五两。”
元七嘴角一僵,眼神复杂,“要是三两五,便是物有所值,但是三十五两......”
好了,他不用说,林英之已经知道自己成冤大头了。
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拿回手串,将其丢进角落里,不再见。
荆遥三十里外,一个瘦弱的身影步履蹒跚,拉着一牛车,只是没有牛。
遇舟蓬头垢面,粗绳勒红了她的的手臂和脖子,身后的木板上,躺着不省人事的青灿,小妹和小宝在后面用力推车。
她这一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走到唇色发白干裂。
“姐姐,我好饿啊。”小妹摔了一跤,自己爬起来擦了脸。
遇舟咬着牙,艰难道:“我们到前面的林子里......好不好......姐姐很快就走到了......再坚持一会好不好啊......”
她停下来就走不动了,所以得一口气走到安全的地方。
青灿的伤一直得不到救治,又不分日夜护着她们三人一路避开北绒哨兵,终于在一天前忽然昏迷不醒,还伴着高热。
他们躲在石堆后,遇舟用湿帕擦拭青灿的脸,担忧地唤了几声,却没有回应。
她抚着青灿虚弱苍白的脸,内心满是不安。
“只有一点点饼子了,姐姐......”小宝拿来了干粮和水给遇舟。
遇舟看了眼存量,只喝了水。
青灿倒得突然,她不知道这个方向对不对,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忽然,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遇舟警觉起来......但是她还来不及躲,一人提剑出现在眼前。
“不是北绒人。”齐喧朝后言。
接着几个提剑之人窜出。
张未鸢看遇舟惊恐的模样,出言安慰,“别怕,我们是三元盟灵山派的弟子,不是北绒人。你听过三元盟吗?”
“听过的听过的,女侠,大侠,求你们施以援手,我不懂医,我的朋友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要赶路。”齐暄冷冷开口。
张未鸢瞪了他一眼,请赵牧和和路天问帮忙检查。
两人翻开青灿的外衣和临时的包扎,只见他伤口未愈合,周围泛紫,有溃烂的迹象。
“他连日护卫我们,昨天忽然倒下高烧不退,大侠,求你救救他......”遇舟哑着声央求。
“疮疡之症,这位小兄弟发得厉害,要尽快用药,否则回天乏术。”赵牧和言。
“可是......可是......”
“你们要去哪?”张未鸢问。
“我们一路沿着泰河走要去荆遥......我走了一天,我不知道荆遥还要多远......”
见遇舟双眼泛红,焦急万分的模样,张未鸢站出来安慰她,“你放心,你没走错,这就是荆遥的方向,我们也是要去荆遥的,你跟我们一道走。”
“真的吗!多谢女侠!多谢几位大侠!”遇舟在她说完便赶紧向在场的几人鞠躬致谢,就怕有人拒绝。
齐暄的话被堵了进去,他瞥了一眼遇舟,看她眼中关切的模样下意识望向张未鸢,谁知夫妻二人早就牵起了手。
有了张未鸢一行人的帮助,他们很快赶到了荆遥,但没想到荆遥竟然遍地是熟人。
灵山派的弟子去拜见了刘襄弃,遇舟被安排在驿站,玄童见到青灿很是惊讶。
驿站客房内,遇舟还来不及梳洗,等着大夫医治青灿,林英之陪在她身边。
“你和青灿是怎么称呼对方的?”林英之问,她见玄童讶异,忽然好奇。
“我们很少见面,直呼名字就是。”
“你们义父没有其他义子义女吗?”
“没有。”
在她们二人低声交谈间,这厢大夫已经在加热匕首,准备割去青灿身上化脓的腐肉,遇舟担忧,想看又不敢看。
“怕就闭眼。”林英之走到遇舟身旁。
刀子开始割肉了,血水和刺鼻的气味散发出来,血肉割离场面很是难忍。
青灿面色苍白,即使昏迷着也深深皱起了眉。
遇舟握住了他的手,翻起的血肉给了她极大的冲击,忍不住看又忍不住流泪。
林英之看了她一眼,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她给青灿用了衍肆的药,药效确实迅猛,不出两日青灿便退了烧,人也醒了过来,只是看起来脸色惨白。
睁眼,青灿第一眼便见到了趴在床沿的遇舟。
手指轻轻蹭了她的脸,一丝暖意萦绕心中。
遇舟睁眼便对上了一双饱含情意的眼睛,温和却又有千言万语,他轻笑着擦去自己眼角的湿润,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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