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给你跪下了......他已经这样了......你饶他一命吧......”
方尔辞颤抖着双膝跪地,他的头紧贴着地面,在衍肆看不见的地方泪流满面。
而衍肆只是冷眼看着他:“有时候我真想不通,这只臭老鼠,为什么能教出你这个死脑筋。”
“......他教养我长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这里不成人形......”他的肩膀在颤动。
“你既然不想走,那就看着吧。”衍肆没有对他心软,拉上铁门,将他关在了赵忍对面。
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爬上阶梯。
爬到地面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幸好玄峰在上面搀扶,否则他可能又要倒地。
“公子,方少侠不能留在这里。”
“我知道......替我煮药,两副滚一副,取一半给我......”他坐在床榻上有气无力。
玄峰看着他,欲言又止,踌躇不定。
“你想说什么?”
“公子,你为了首领的事,耗费了太多了心神。为什么不放过自己呢?”
衍肆绷了脸色:“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怎么才算放过?我怎么放过?我就是要弄死他。”
“一剑杀了他就是。”
“让他死得那么轻易我不痛快。去熬药吧。”衍肆闭上眼歇息。
玄峰还想说什么,但是看他的样子,默默叹了口气。
怎么才算痛快,就是要让那只老鼠痛苦地活着,就算他逃不开这个噩梦,也要让赵忍一同活在噩梦里。
自损八百算什么,只要能伤敌一千,多大的代价他都可以付出。
两天了,方尔辞被断水断粮,关在地下。
他不知道衍肆是不是要将他绝命在此,他只知道对面的赵忍一直在试图发出声响。
像是被掐断脖子,奄奄一息的野兽,在临终前发出的低吼。
干哑生涩,又可怕,除此之外没有人来。
然而,有脚步声来,打开了对面的牢房。
他听见了,去了对面,那只能是衍肆。
“师兄?师兄是你吗?”他向前爬去,但是铁链的长度让他够不到铁门。
“师兄!”他开始大喊。
但是没有人理他,反而,他听见了那边的声音。
隐约的辱骂声和挣扎声。
砰!
棍子的击打声,还有剧烈的呕吐声。
他不知道对面在发生什么,也不敢去想衍肆又对赵忍做了什么。
那呕吐声还有嘶哑的挣扎声,简直就像一个人被生吞活剥。
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铁门唰一下拉开,光线刺眼,让他一下子糊了视线。
衍肆拉开门,就见方尔辞瞪大了眼呆呆跪在地面,面色发白,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那药瓶还在他脚边,没有被打开过。
“师兄......你做了什么......”
他很讨厌看见方尔辞这副模样,遇到事就会忍不住眼泪水,好像别人欺负他一样。
明明他才是最轻松的那个。
“想知道?我给他喂了一条大蜈蚣,活的。”他蹲下来平视方尔辞,“塞了好久,才给他塞下去,还差点吐了我一手。”
他给方尔辞看自己手上的痕迹。
赵忍没吐,但是方尔辞开始干呕起来。
“哧。”衍肆嘲笑了一声。
“师兄,你这样,是没有人性的......”
“我的人性早就没了。是被你的好师父亲手毁了的!”
衍肆上前抓起方尔辞的头发,他让开了一些,强迫他抬眼看着对面:“看见了吗?这是他欠我的!欠我的!”
他看见了,赵忍锁在椅子上,抬着头全身颤抖,喉咙里发着意味不明的撕扯声。
咕噜咕噜的,从这些不像人声的声音中,他听到了一些字眼:“......尔辞......杀了......杀了他......他是......畜生......”
“不!不!不要这样!”
可怕,太可怕了,他不敢看,不敢听。
挣脱衍肆,他额头贴在地面,捂着耳朵摇头。
害怕啊,看见自己尊敬的师父以这副面貌出现,击碎了心里所有的可能的期盼,他害怕啊,但他越是害怕痛苦,衍肆越是痛快。
是的,很痛快,该痛快的,报仇不就是这样吗,让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都到地狱去。
“到底是为什么......求你了......别再折磨他了......”方尔辞抬起了头,抓着衍肆的衣服哀求,“你想怎么报复,都报复到我身上吧,求你别再折磨他了......”
“你?”衍肆居高临下看着他,该说他是善良还是愚蠢。
“师父......他对你做过什么,你都可以原封不动还给我,真的,师兄,留他一命吧......”
衍肆脸忽然煞白。
是方尔辞在外练剑他在内受辱,还是他忍着痛苦给方尔辞做习剑搭档,又或是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遭受非人的虐打?
方尔辞怎么还敢让他想起这种事。
“你!”
忽然间,一股反胃感涌上来,恶心地站不住。
他逃离般冲出牢房,在门外干呕。
白天喝的药已经被呕了出来,烧胃烧喉咙的难受让他挤出了泪,直到快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反胃感才消散。
不行,不能留着方尔辞,他不想看见他,看见他就恶心。
他又回去,捡起那瓶毒药,强硬地给方尔辞灌下。
“要是敢带人来,你就毒发至死吧!滚!”他解开铁链,把方尔辞推了出去。
“不!师兄!你等等,不要这样......啊!师兄!”
两人在赶走和留下间拉扯,但是还未离开地下通道,衍肆忽然体内毒发,又一次昏死,只留下方尔辞手足无措。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不管是衍肆的喜怒无常,还是他突然昏倒,方尔辞只觉得他要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人们说的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他全都没有做到。
他就是个失败的人,就如衍肆说的,他只是个废物,解决不了任何事,只会哭的废物。
摸到了衍肆身上的钥匙,他鼓起勇气回到了赵忍的牢房,强忍着不适给他解锁。
“师父,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赵忍抖着干枯的四肢发出嘶哑的咯咯笑:“呵呵呵......去杀了他......去杀了那个小畜生......你还是我的好徒弟......”
“......师兄也是我的师兄,我不会伤害他的......只要把你们分开,把你们分开就好了......再大的仇,时间也会冲淡的对不对......分开就好了......”
他解开了锁链,忽然赵忍扭曲了起来,表情痛苦。
“这小畜生......呕......”
赵忍仰着脖子作出呕吐的声音,但是吐不出来任何东西,随后,他开始发笑。
他还能笑出来,笑得这么可怕。
赵忍也疯了。
“师父......求你了,求你别笑了我害怕,我带你走,带你走......”
方尔辞背对着赵忍,想要背起他。
“他怎么舍得啊呵呵呵......见不到我他心痒难耐啊呵呵呵......他也很想念吧......哈哈哈哈......”
背着赵忍,难听的笑声,他自顾自得意的话,嘲讽的话,曾经的辱骂,一字不落钻入方尔辞耳中。
原来他们真的都疯了。
气血上头,他一时控制不住又一次晕死,这一下不知道又给方尔辞多少时间可以救走赵忍。
“师兄。”
他震惊抬头,方尔辞就坐在他身侧,面容平静。
只是那满身的血,看起来并不平静。
他扫过那还未干涸,还在滴血的衣摆:“你杀了玄峰?”
缓缓摇头,“师兄,我吃了你的毒药,你可以放心了。我会走的,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
但他没有提这满身的血来自何人。
衍肆仍然警惕,他现在不能制服方尔辞了。
“你什么意思?”
“师兄,你不必再耗费心神了,好好养病,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咱们师兄弟一场,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的......”他说得很平静,只是话到这里,忽然止住了,“不说了,都过去了。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那我就走了。”
他果真起身,往地下入口走忽又回头:“哦对了,花毫你要吗?”
衍肆不知道方尔辞什么意思,看着他不做声。
“那我留给你吧,用着防身也好。走了,师兄。”说罢,他独自一人爬向了光明。
衍肆起身,往赵忍那间牢房走去。
空空如也,只剩下满地逐渐发黑的血迹。
残阳如血,白衣上的血迹已经开始干涸发黑。
方尔辞朝着夕阳的方向,他现在无比轻松。
找了个河边的地,他躺在草地上,静静感受着日落。
只是今日的太阳走得很慢,天边的赤红稳稳挂在云上,不肯消散。
不等了,不想等了。
拿出随身的匕首,轻轻划开了脖子。
入了夜,星光很快登场。
衍肆和玄峰站在河边,静静看着闭眼的方尔辞,他好像睡着了。
“他说了什么?”
“他很抱歉,希望公子可以放下。”
衍肆冷笑一声:“呵,身死孽消吗?废物。”
他不顾玄峰的阻拦,背起方尔辞,朝小院走。
方尔辞太重了。
也许是自己太虚弱了,走不了两步就要停一停。
走了两步就开始累,累到腿也抖,手也抖,累到看不清路,倒在地上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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