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信送不出去。”深山小院中,玄峰带着信原封不动交到衍肆面前,“无人愿意去泰北送信。我们的人也跟那边暂时失去了联络。”
“可以理解,先放着吧。”不大的院子中,晒满了药草,衍肆蹲在地上挑拣干叶,“给你的书看完了吗?”
“看完了。”
“去后山采些干芝来。能认清吗?”
“公子放心,认得清。”
背上箩筐,玄峰转身去了后山。
衍肆挑干净草叶,拍了拍手起身,只是猛地起身一阵眩晕,又跌倒在地。
干叶散了一地,他摸上了自己的经脉。
没有别的表情,他对自己的状况,坦然接受。
坐在地上,呆呆望着地面的影子,他今天还有事没做,那只阴沟里的老鼠仍然关在地下室。
他已经没法从折磨赵忍上获得宽慰了。
为了更加侮辱赵忍,他给赵忍束了冠,将牢房里打扫干净,让外在尽可能体面一些。
铁棍声响起之后,赵忍又会变成那副流着口水的痴呆模样,只是比先前的痴呆中,又多了几分恶毒。
“想起我了吗,老鼠?”
被称为老鼠的人只能支支吾吾,蠕动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字音,只是用仅剩一只的眼睛上下瞟动。
每天都是如此,只要他敲响铁棍,赵忍就陷入他编织的噩梦,无法清醒。
他没有找到让人抵抗控制,清醒过来的法子,只是敲击声停止,牢房内又会回到平静。
片刻后,赵忍逐渐清醒,他勾起嘴,嗤笑着看着衍肆:“啧啧啧,你也开始人不人鬼不鬼了,小畜生。”
说的是衍肆面有土灰,眼下淡乌,身形瘦削。
“是人,我能把你变成老鼠,是鬼我也能入你噩梦,让你不能翻身。”
“你舍得一天不来见我吗,小畜生,呵呵呵......”干哑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的笑声,“我可每天都在想你啊哈哈哈哈......”
衍肆朝他身上啐了一口:“别以为故意激怒我,我就会杀了你,我说过,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赵忍笑得发抖,抖动又拉响了铁链:“呵呵呵......我每天见不到你,可都在想你呢,小畜生,想你的手想你的背,想你被我压在身下......”
衍肆朝他脸上甩了一铁棍,直接打得他满嘴血沫。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也想起来了哈哈哈哈......”就着血沫赵忍发出了咕噜咕噜般的笑声,“想起来你可怜兮兮的模样......”
衍肆又从另一个方向朝他打了一棍,但是这一棍让他很累,累到需要双手握棍。
“哈哈哈哈......一想到你的下贱模样,我就......我就兴奋得睡不着啊哈哈哈哈......”
“笑吧,你笑吧,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就是留着你,呵呵呵。我给你准备了一条罕见的蜈蚣,等我炼好药,我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吃下去,呵呵呵。”
他喘着气,逼自己无视赵忍的污言秽语。
体内血液翻涌,一股滞气停留在五脏六腑中,他还没走出地下通道,忽然一口黑血喷出,随即昏死在通道内。
黄昏初见,一道精瘦的人影轻快跑进小院。
“师兄?玄峰?”方尔辞放下带来的吃食,朝屋内喊了两声,却不见回音。
“上哪去了......”他在屋内找了一圈,大着胆子探头进衍肆的寝卧,无人,却在桌下发现一个半开的黑洞。
桌椅被移开,他朝黑洞里喊了两声:“有人吗?师兄是你吗?”
黑暗中没有回音,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老鼠爬过。
他有些犹豫,一方面自己又不请自来,另一方面这应当是衍肆秘密设立的,恐怕不想让人知道。
此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他看了眼门外,又瞅了眼黑洞,一瞬间好奇心作祟,决定偷偷下去看一眼。
轻轻爬下阶梯,前面有带光亮的通道。
通道不长有拐弯,走了几步拐过弯,赫然发现前面躺着衍肆。
“师兄?师兄!”他跑到衍肆身边发现他口吐黑血,面色发灰,状态非常不好,不免慌了一阵,“师兄你醒醒!师兄!”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不懂医术,只能先把人抗上去。
但是他又听到了那种细微的声音,在地下听得更真切了,很像是铁链的咣咣声,又伴随着一些怪异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这又让他开始犹豫不定,衍肆昏迷不醒,这阵声音听着有点诡异但又像是人发出来的,不远处就有两扇对着的铁门,看样子像是地牢。
他担心衍肆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大着胆子寻音而去,声音就在门后。
门上没有锁,在人眼的高度有一扇小门,拉开朝里望去,门内没有烛光,从轮廓上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个人,只是被锁在了椅上。
师兄竟然在这里关了个人。
怎么能无故将人囚在这呢?会不会是仇家?
他的手放在了门栓上,又在要不要开门上纠结了起来。
“又回来了......小畜生......哈哈哈......”
里面传来难听的笑声,话语中对衍肆的辱骂让他皱了眉。
唰一声拉开门。
光亮照进了牢房。
四肢俱废,瘦骨嶙峋,一层肌肤堪堪挂在骨骼之上,就像纸人偶。
满嘴是血,眼眶崎岖,还有满头的华发。
这个没有人形的人,正在辱骂衍肆的人,陌生又熟悉。
巨大的冲击让他忘了呼吸,有什么琴弦在急剧拉紧,血腥气和铁的气味充斥在周围,耳边似乎没了声音,只有一阵阵耳鸣。
“师父?”
一声轻呼传入人耳,骂声即刻偃息,赵忍也愣住了。
睁开那只已经看不清的眼睛,努力摒开模糊的视野,门口站着的,是和衍肆不同身形的男子。
“你......你叫我什么......你......”
那人回应了。
一瞬间,恐惧上脑,甚至跳过了震惊这一环节。
这个没有人样的人,竟然是自己一直在苦寻苦等的师父?
难道这么久了,赵忍一直被关在这里?
衍肆一直把赵忍关在这里,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变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也是出自衍肆的手?
为什么,他们到底为什么......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个大傻子,对一切都一无所知......
“为......”话未说出口,忽然脑后挨了一棍。
......
......
脑后剧痛。
他扶着后脑爬起,摸到了一处湿润,却不想自己手上也拷上了铁链。
“早告诉你了,不让你来,偏偏要来。”
衍肆的声音幽幽传来,他震惊抬头。
那人靠着铁门,手上拿着打晕他的铁棍,还有原本佩戴在腰间的花毫剑,气息虚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问出口,他发现自己声音在发抖。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衍肆了,冷漠、无情,陌生到可怕。
衍肆冷笑一声:“残忍?呵,我在他手下挨了十几年,你怎么不说他残忍?”
低下了头,话出口方尔辞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羞愧和恐惧轮番冲击着他,他很想说点什么,但是羞愧使他开不了口。
“他已经、他已经废了,你能不能放过他?”
“不能。”衍肆斩钉截铁。
方尔辞猛抬头,红血丝泛上眼眸。
“到底、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看着他这幅样子,衍肆忽然感到厌恶:“废物,你一天到晚这么多眼泪流给谁看?一天天光在山上攒眼泪了吗!”
一口气说完,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扶着门,咳嗽到弯腰。
“师兄,你怎么了?”
一阵过后,他冷静了些:“你看见了赵忍,我不能放你走,但是你不回灵山派,张固子肯定会起疑。”
他丢了一瓶药过来:“吃了,我就放你走。”
“这是什么?”
“除了毒药我还能给你吃什么?”
拿起药瓶,方尔辞的手在抖,他的心仍然在抖,没有从发现赵忍的震惊中缓过来。
“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月影门濒临解散,我每一次去,都吃闭门羹,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衍肆嗤了一声:“一个废物门派多一个废物装门面而已......”
这时牢房对面,衍肆身后,发出声声低吼,就像是门后藏了什么可怖的野兽。
他看了眼身后,悠悠道:“从我第一天来这间院子,这只老鼠就已经关在这里了。”
转过头,他扯起嘴角:“哈,我忘了,你也在......你没听到吗,那天晚上,我亲手挖出了他的眼睛,哈,哈哈......你听到他的叫声了吗?哈哈哈,叫得比狗还惨哈哈哈......他发现自己手脚断了的时候,那表情哈哈哈哈......”
他开始旁若无人发笑,绘声绘色地给方尔辞描述赵忍的惨状。
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林英之也在......是她。
想到刚才赵忍的模样,他不可自抑地想象衍肆做的事,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而门口的人还在兴奋地描述。
他受不了衍肆这样癫狂的样子:“别这样......求你了师兄......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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