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应淮来牢房的时间比前几天都要晚,而他只是言语上羞辱了一阵,便被隋淳叫走。
这是个信号。
他焦急了,至少他今日的心思不在林英之身上,荆遥的战况对他来说不顺利。
他说林英之自大,而在她看来,应淮同样是个骄傲自大之人,且不容置疑,任何违背他设想的发展都是在碰触他的底线。
他定下十天之期,就意味着他一定要在十天的时候攻下荆遥。
但是应淮不知道的是,他急,她也急。
第九天,应淮比昨天的时间还晚,她盘坐在铁笼中,等着今天的战况。
时间慢慢流逝,随着她的指尖轻轻点在膝盖上。
脚步声靠近,同时她闻到了一股血气。
是淮鸦,他身上有血,前几天他基本都会换了衣再来,而今天直接带了血来,很可能是刚下战场。
“今日如何?”
“今天,我差一点攻上城门,但是,我的力量突然不受控制,从城墙上摔了下来。”
这意思是,荆遥还没被攻破。
“应淮快要坐不住了?”
“我差点摔断腿,但是还好下面有云梯,我只是摔到了腰。”
她愣了下,没有立马开口,一些念头飞转在脑中,她觉得她得顺着淮鸦。
“就算有云梯,大概也摔得不轻,现在好些了吗?”
他走近,顺便把后腰露给她看,能看出有一小片血肉模糊。
“云梯断裂,刺进去了。”
“看起来很疼,处理了吗?”
他也坐了下来,和林英之面对面,摇头:“还没。我没想到会在那个时间发作。”
“这样的力量用在别人身上,是违背规则的,受到反噬惩罚也是应该的。”
“被谁惩罚呢?”
“大概......是自然吧。”她摊了下手,“我也说不准。”
淮鸦垂了头,十指交叉,沉吟片刻后坦诚:“明日结束,若是荆遥未破,主人要我毁城。”
“嘶——”
真狠啊应淮,城毁人亡,坐不住了,但又不把焦急的一面露出来。
让淮鸦来,既是通知,也是谈判。
“毁城?城毁了,你也毁了,应淮什么都得不到。让你来,是想说服我去做什么?帮他打城?”
“主人让我告诉你,如果不希望我和荆遥同归于尽,就让萧默出城。”他的语气不强硬,可以说气势很弱。
摸上左手的伤,她品味了一番应淮的话,这不是谈判,是强势的威胁。
她笑了一声,这轻笑让淮鸦抬眼。
“威胁我,是下下策。”
他应该没看错,林英之还是关在铁笼里的,被十三号针封着全身的经络和气,但在这份浅笑中,有些他看不懂的自信和笃定。
“可是,你没有别的选择。”他有些迟疑。
“那你呢?”她反问,“你想和荆遥同归于尽吗?”
“我......主人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低头看了眼手指上的紫红,痕迹还没消,现在还是隐隐作痛。
“先去处理伤口,把伤口里的木碎拔出来。”
淮鸦定定看着铁笼里的人,不懂。
两人都没说话,一时间牢房内安静下来。
林英之叹了口气:“先去包扎好,再来和我谈,我等在这。”
他缓缓起身,迟疑着,一步三回头。
算是先把人打发了,她扭动手指,重新静坐。
但又无法真的安静,牢房没有与世隔绝,她还是可以听见外界的嘈杂。
比如,那一声轰鸣,和越来越杂乱的人声。
睁开眼,左右扭动了下脖子。
她换了个跪姿,左手在地面握拳,此刻忽然感慨,还好她的手腕不算细。
火光冲天之时,淮鸦刚刚脱下外衣,听到异动之后,他再次披上,拿上铁棍冲出营帐。
火焰出现在大军的后方,那是粮草所处的位置。
他第一时间往应淮处去,他得保护主人。
而应淮此时也站在账外,眯着眼看向光亮之处。
“主人。”
应淮没有看他,只是吩咐道:“让孝则来,你去看着林英之,她若想跑,打断她的腿。”
“是。”
快速穿越众人,他来到关押林英之的铁笼,只是里面正在发生他难以理解的事。
林英之伏在地面,脏了的银白铺散在地,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能感到她在竭力忍耐着什么,而她的左手,不说血肉模糊,也是严重变形。
变形到看不出是手的模样。
“你......你在做什么!”他隐隐有猜想,可是他不敢确定。
她听见了,有人进来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有人来打断,实在不好,但也还好,来的人是淮鸦。
“在......做坏事啊......”
没想到她也有声音变形的一天,比那天的应淮更加扭曲。
抬起头的时候,淮鸦可以清晰看见她眼中有些晶莹。
面色发白,嘴唇发颤,冷汗直流,看起来应该脆弱无比的人,却还在调笑,他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他看着林英之在自己的左手上又猛锤了一拳。
“哈——”一口冷气倒抽,她忍不住又砸了两下地面,痛出了眼泪。
她不确定淮鸦来要做什么,但她没法顾及了,左手手掌已经被她锤断了,铁铐已然松动。
“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可以......”
淮鸦声音发颤,状态好似又不太好,但她现在没法关心他为什么受到刺激,她自己也痛得要命。
勉强抬眼看他,手上用力扯出铁铐,铁器的摩擦又带出了些许血肉,暗红的血滴滴答答落下。
“反正已经烂了......那就烂得再彻底些好了......”她对淮鸦笑了一声。
一瞬间的痛苦攀上眉眼,铁铐和铁笼清脆得撞击在一起,手腕上有一个清晰的针眼,一根不细的银针在经脉中挑动。
“就是它......是吗?是它阻碍了你......才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她把手举起,血液划过手臂,画出可怖的腥花,她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把这所谓的十三号针拔出。
银针离体,好似全身的脉络都在颤抖,在阻止这针离去。
没了这部分桎梏,竟然有种意识清明感重回大脑,好像有什么内气重新在体内流转。
淮鸦呆愣在原地,他的手在发颤,他的大脑更是在发颤。
窒息感,眩晕感轮番出现,不该在此刻想起来的回忆不受控制地翻涌。
“哎呀......万姑......你怎么才来看我......我好想你的......别走,万姑别走......”
“万姑......求你了......给我拔针吧......我都这么听话了......万姑......”
突然间头疼欲裂,还有一丝愤怒。
他捂住了头,怒吼:“为什么!你为什么可以自己拔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要成为同伴的吗!”
林英之捂着手看着他发作。
“淮鸦,我从来没有这个打算。”
“可......”
“你不是很想看我的力量吗?我现在展示给你看。”她打断了淮鸦。
虽然不愿意动用这份力量,但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
铁链哗啦作响,好似群蛇乱舞,有什么被压制的力量在汇聚。
只是一瞬间,崩裂声乍响,原本拷住林英之四肢的铁铐分崩离析,碎在笼中。
侧颈和其他部位的银针,逐渐冒头......嗡!银针被震开,直插墙面。
一股无形之力正面袭击淮鸦,他只感到有股巨大的力道拽着他,让他狠狠撞向墙。
面具掉落,耳边有铁器变形的扭曲声,睁开眼,林英之的脚步出现在眼前。
“主人说,你要跑,我得打断你的腿。”他想起身,但是这股力量将他按在地面。
她停在面具旁,抬脚用力将面具踩成两半。
“我也不能等着你来打断我的腿。”
蹲在淮鸦身旁,曲指,寸劲发,点在淮鸦后颈穴位。
她下手重,能让他昏迷一阵,拖延点时间也好。
“童,找到副尉了吗?”
“副尉会自己现身,做好自己的事。”
朱雀卫夜袭,火烧北绒大军粮草。
玄童带人夜袭,旻涯在外接应。
换上北绒将士的着装,朱雀卫隐匿在北绒人中,既点火烧粮草烧辎重,又假装灭火,于无人处偷偷暗杀北绒将士。
玄童一身漆黑,绕开前来灭火的众人,借着夜色不清和身形较瘦的优势逐渐远离燃烧处。
躲在隐秘之处,视线在所有来来回回的北绒人中搜寻,她相信林英之会现身的,她只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好。
而此时,不远处再度出现嘈乱,有人大喊:“有刺客!保护殿下!”
这个刺客会不会是林英之,有可能,但她还是不能现身,要先保护自己,这是林英之一直对她的嘱咐。
但似乎天意不遂,北绒人还是发现了她。
前后的路都被堵死,玄童被逼进了一个包围圈。
若是拼死一搏,还有一线生机。
“辛苦了......”
似叹息,像阵风,今夜的目标出现。
暗红剑影狂卷而来,迎面扫退包围玄童的北绒人,将她带离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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