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之抓住那老汉的手臂将他提起,“你是在说我?”
那老汉竟然激动到眼含热泪,口齿不清,只是点着头,“是是,是您!您终于来了,您终于要带我们走了!”
走?去哪?她可不记得与这个苍狗村有什么渊源。
“劳烦带我们入村。”
这天神降临的说法,比他们入村更早在村民间传开。
不少村民聚集在石板路的两旁,白墙的后头,透过雕窗探出头来见二人。
“娘!你看!那是天神吗!姐,你来看!”小孩探着脑袋昂着头。
“哇!真的!那就是天神的头发吗!好像在发光!”
“神光照耀,那可不是你能随便看的!”
这些人的目光强烈到难以忽略,走一路被注视一路,还被议论一路,叫林英之浑身不自然。
这场景好像他们进入沙苗村,也是被众人一路围观,只是苍狗村的村民,目光要更好奇,更崇拜。
“他们好像很崇拜你的样子?”闻清语凑低了头,悄语。
“看出来了。”
带路的老汉似乎将领路视作荣誉,给他们介绍哪是哪时,对着同村的村民都神气了起来。
“但是......我没有在这里感受到玉衡的气息。”
又一次讶异到了闻清语,“这便有些尴尬了......”
没有玉衡,还引出了这么大的骚动,这要如何收场。
他们跟着来到一处朱红色大门前,门上匾额,写着“漆氏祠堂。”
“天神请,您当心脚下。”
那老汉弯腰领路,恭敬将他们请进祠堂,自己却退了出去,显然是要换人招待他们。
果不其然,脚步声从里堂跑出,能听出那人略显慌张。
来人面容憨厚,个头圆润,大概中年年纪,脖子上挂了一圈样式隆重的银饰。
银饰表面干净闪亮,除此之外,头上和手腕上皆佩戴了不同样式但看着稍许暗淡的银器,出来时还在扶正手上的银腕,看样子是匆匆忙忙戴了这些才来见他们。
只是一见面,远远又是噗通一声,双手高举,口中大喊,“天神呐!”
林英之深吸一口气,“你先起来......你是?”
“天神在上,我是苍狗村的现任村长,漆荣,天神您大驾光临,漆荣却没准备什么......天神您千万要恕罪啊!”漆荣俯身就要磕头。
刀身阻挡漆荣磕头。
“你先起来。为什么管我叫天神?”
“这......您与传说中一模一样,您可不就是天神吗?”那漆村长口中疑惑,但面上还是崇敬。
“漆村长,这中间可能有些误会,能否劳驾您将这传说细细说与我们?”闻清语扶起村长。
祠堂里厅,漆荣小心取出一本封面蜡黄的书,封面没有任何标识和名称,翻页的声音听着很脆,里面的纸张上还有一些泛黑的污渍,看着年代久远,但也算保存完好。
“天神,一定是您离开太久了,忘记了凡间人。只要您看过,一定能想起来。”
漆荣恭敬呈上,满眼热泪。
里页没有任何字,全是画面,就像孩童读物一般,只是画上的颜料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颜色,只能从画的角落里依稀可辨它的原貌。
第一张
简单几笔勾勒出村民,月下手牵着手。
第二张
月中,出现一团黑影,笔锋模糊,底下的人们皆作抬头状。
第三张
一只不知为何物的白色大兽出现在村子上方,画中目如铜铃,大到能够覆盖整个村子,人们拿起武器相对,背景仍然是月亮。
第四张
人们围绕在大兽身旁,俯身朝拜,人头旁边画了雨,农作物,锄头。
第五张
没有大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白色长发的人,与人一起耕织,画上特别画出了这个人的男性特征,意为**。
第六张
白发男子与数个女子的□□图。
第七张
白发男子身边又围绕了一群人,手牵着手。
第八张
白发男子在哭泣,特别画出了他脸上的泪水。
第九张
还是□□,但是又画了许多不同年纪的人,不辨男女,意味不明。
第十张
所有人都是一个模样手牵手朝着月亮飞去,没有年轻年老之分,唯独只有长发男子一个人,特别画出了白发。
这便是这传说的全部内容,只有图形简便的画,没有字。
“这图是谁画的,大概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
漆荣恭敬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二人,“回天神,是村子的先人,传说有五六千年了......”
这让闻清语一口水噎着了。
他不敢相信,“五六千年?村长,您能说说这些画是何意吗?”
“可不敢可不敢,为天神解惑是漆荣的荣幸!”
传说,大地干涸,万物濒临死亡,在人们相约赴死之时,有一只白色大兽自月而来,没人知道它的来历,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只知道这大兽给村子带来了降雨,丰收,还减少了疾病。
更神奇的是,大兽几乎无所不知,它的双眼能看透人心,解答一切疑惑,满足人们的愿望。
人们将其视作祥瑞。
后来大兽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变成了人,全身毛发皆是银白色,在月下熠熠生辉,不论男女,每一个见到成人的大兽,都会为之倾心,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全部。
后来大兽与女子生下无数的孩子,但是这些孩子却比大兽先衰老,先死亡。
再后来,大兽施展神通,实现了所有人的愿望,将所有的孩子都带去了月亮,共享长寿。
“这是你们一代代传下来的说法?”林英之翻看着画册问道。
“是是,天神将所有人都带去了月亮,我们这些剩下的人,都在期盼下一位天神,也能将我们接走......如今,终于等到您了......”漆荣喜极而泣,抬起袖子抹着眼泪。
但是林英之不为所动,“既然所有人都去了月亮,那这些传说又是经谁之口流传下来的?”
漆荣一下子就听出了林英之的质疑,立马摆手解释道:“并非是小人们胡编乱造,是先人有留下记载。”
“记载?”林英之微怔,若是通过记载流传,那画中内容的真实性便大大提高,“通过什么记载?能给我们看看吗?”
闻言漆荣面色纠结,略有推脱,鞠身问,“怕是,怕是会冲撞天神......小人斗胆,天神此次下凡,是来将我们一同带上天的吗?”
林英之语塞。
闻清语走到漆荣面前,轻抬起他的手臂,细语道:“漆村长,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找上一任天神遗留的物品,请您一定要帮助我们完成任务。”
刚才说有误会,现在装天神......真是灵活啊。
林英之偏开了视线,
接触瞬间,漆荣感觉自己手臂一阵冰凉,甚至看见了手臂结冰,但仅仅一个呼吸后,便又恢复如常。
他赶忙脱手看了看手臂,什么都没有。
他惊觉,这是天神的神力。
他果真遇上了真天神。
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欣喜到激动,五官都颤动了起来,“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小人这就带天神去!”
“村长,请低调些。”
漆荣所说的记载,是一些石刻,据说漆氏的祖先回到苍狗村后,村中空无一人,却在村中不少石墙砖瓦上,发现了一些雕刻,记录着这位外来人的一些事迹。
后来时代变迁,村子经历风吹雨打水淹,石刻被时间磨平,再加上村落翻新,已经消失了大半。
某一代村长为了保留天神来过的痕迹,将当时留存的所有篆刻都敲了下来保存在了后山的墓中。
墓里存放着历代村长的灵牌,漆荣解释道,这些灵牌之所以不放在祠堂中,是为了守护天神的痕迹,让天神不忘记他们。
墓穴有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尽头,漆荣按下机关里头便是他们漆氏的牌位。
与想象的阴森恐怖相反,墓室内呈圆弧状,布置简单,只有正中央一座放置牌位的石架,点上油灯后墓室极其通明,一眼便看了精光。
石架有两面,正对着墓门的一面是灵牌,木架的背面,便是那些刻有小人的石块和砖瓦。
石块和砖瓦大多呈深灰色,基本上都有裂痕,有几块转已经裂成了两半,上面的刻出来的小人画模糊难辨。
好在漆荣点满了油灯,光线还算充足。
他们注意到,这些壁上的灯盏还有牌位都很干净,像是有人定时来清扫。
借着光线,他们仔细观察这些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刻画......
抽象难懂。
许是千年前没有好的工具,这些刻在石上砖上的线条,断断续续,如果不是事先看过画册,或许不能理解,一个头上有着三根竖线的小人便是代表那位天神。
一块断裂的石头上,刻了一个像是大兽的动物,大兽的身体剥落了一块,看不清是何姿态。
漆荣在一旁为林英之他们解释,每一块上的画面都是何故事......诸如造桥盖房,捕猎凶兽,为人答疑解惑等等,而他说的会冲撞天神,是因为这里有一半的刻画,都是那位天神在与人繁衍子嗣,用各种姿势。
他们不知漆氏的故事里,有多少编纂的成分,但是这些石刻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好像在告诉他们,确实有位天神曾经莅临村落,还做出了种种事迹。
那十页画也是漆氏的先人根据那些留存的痕迹而做,前九页的内容,似乎都能在这些刻画中得到印证,但那第十页的飞天永生......
“为何没有画册里最后一页的内容?”
“回天神,最后一页,并没有任何记载,是先人做的推测。”漆荣俯首毕恭毕敬,回完话,忽觉不对,“天神,您对此无所知吗?”
林英之语塞。
且不论是不是真的有天神这么个人,就算有,到底有没有把人带上月亮这事,谁能知道。
“村长,这是个秘密。”闻清语瞅了她一眼,对漆荣故作神秘。
漆荣也不知怎的就对上了,拉长了语调,恍然大悟,“噢!秘密秘密!小人知道!”
轻轻摸了下这些石块,林英之问:“为什么漆氏的祖先会作出这个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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