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塌落在它脚边,如同猎犬护食般,莲花妖抓紧了它的小臂,几经欲逃。
林幼安面容沉寂,长剑在水里着了火,点燃了不少娇艳异常的荷。
木先生勾了勾唇角,站在她身后用指尖一下一下的刮着烟杆儿上的流苏,在林幼安看不到的角度,眼睛里印上了莲花妖的影。
黑夜里,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就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一样。
从枝丫里伸出的触手,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渐渐地攀上墨黑色的天空……
“哈。”木先生轻笑一声。
莲花妖腾空而起,旋身出一圈绚烂的光幕,池水如同沸腾一般,无数张狰狞的小脸挣扎出来,张着黑洞洞的嘴直直的冲向她的心脏。
林幼安眯了眯眼,身形一闪,双手缠上了一根染着火的流光,而另一头拴在了莲花妖的脖颈上,用力一扯。
“澎”的一声,水花四溅,渲染了大片大片的血色。
漆黑的云层遮蔽着月光,乌压压的仿佛即将坠下来。
木先生站在林幼安身后,听见她问:“你说,水里的颜色像是放了什么?”
“不干净的东西。”林幼安深吸一口气,拽着流光的绳子,一个闷头扎进了水里。
池子本身就不干净,泥沙铺在最下面,密密麻麻的长满了深绿的水藻,更何况长年累月地死了不少人,散着浓郁的死气。
耳朵里都是水声,鼻息间不能吐纳。
简直难受到了极点!
一道道黑影盘旋在水里,尖锐的牙齿一张一合,其中一道露出的人脸,就是昨日在巷子里被偷走灵魂的少女。
死去的灵魂并没有被莲花妖吃掉,这让林幼安有些意外。
忽的,一只苍白的手拽住了她的脚腕,冰冷滑腻地如同一条蛇一样。
林幼安回眸,一个男童咧着乌黑的唇,牙齿碰撞间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毫无疑问,它想把她留在水底,代替他去死!
林幼安是抬起脚来,向男孩狠狠的踹去,然后拽着流光,指尖着了的火光四散,止住了重重靠近过来的黑影。
距离越近,骨头也越多,杂糅在淤泥里,分辨不出谁是谁的。
有茎叶从白骨缝隙里生长出来,在水面上开了娇艳的花。
林幼安点着脚尖,不断地抬头呼吸换气,然后又猛地扎下去……
“木先生,她在找什么。”
岸上,声音空灵的根本不像是人。
木先生微微一笑,对着幽深的密林道:“大抵,她是想看看,禁锢住莲花妖的东西。”
“那是罪孽啊,木先生。”
“哈。”
流光到底了。
林幼安脚下不知踩着谁的骨头,察觉到异样,她把脚掌移开,用手拨开了层层堆压的白骨。
那朵莲花儿很漂亮,周身散着白光,鲜红的花瓣朵朵开放着,露出了里面淡黄色的花蕊。
然而,它此时却被关押在用藤蔓编制的鸟笼子里,蜷缩着枝叶,根茎弯曲,倒是佝偻久了的畸形模样。
林幼安眯眯眼,手掌擦尽塘底的淤泥,露出一道道复杂且精美的符隶,延伸到很远很远。
不知用的什么颜料,如同鲜血一样,多年来还不褪色。
林幼安想,它庞大的定是占据了整个莲花池!
林幼安提着笼子,返回到岸上。
木先生问:“你跑那么远?就只是为了摘这朵花儿?”
“这是莲花妖的本体。”林幼安拧着衣服上的水,眸子带了些凉意:“楚席将妖怪关在笼子里,做了和妖怪的交易。”
“他下达命令,屠戮了很多人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怪不得人们说池子填不得,整个莲花池底下都是他创下的杀人的法阵。”
“水冷,回头烧些热汤喝。”木先生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林幼安的肩头,目光灼灼:“楚席,定然出不了安城。”
……
天,越来越黑了,一道惊雷闪过,下起大雨来。
山虞站在窗前,眼睛锐利且精明,看着林幼安和木先生远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收起了眸光。
他点燃了烛火,在烛光的照耀下,露出的手指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年轻。
一朵娇莲盛开在供桌上,清冽的仿佛就要滴出水来。
挂在窗间的乌鸦扑腾着翅膀,落下了几根黑色的翅羽。
“别着急呀。”山虞将关着乌鸦的笼子拿到供桌旁,打开了鸟笼。
乌鸦顺势跳出来,飞到了山虞的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他橘皮般的脸。
仔细点看,还能看到乌鸦肚子上一道道的缝合线,歪歪扭扭的像是开过膛又用棉线手缝起来般。
“我知道,难得来了几个外人,本来想多玩几日的,可他们实在是太聪明了,居然拿走了莲花。”山虞轻轻的笑,声音沙哑:“更何况,那个疯婆子还给他们提了醒,几乎就要查到我身上了。”
他把鸟笼罩在莲花上,霎那间,一道光芒闪过,以莲花为中心,在供桌上蔓延出了一道道暗红的符文。
“放心,他们一个都留不得。”
……
沉淀已久的雨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味,大概是梅雨季的缘故,到处都有湿哒哒的黏腻感。
原来坐在街边的小商贩们躲在屋檐下,收拾着各自的叫卖品,偶尔有几个凑上去买的,便会停下手头上的动作忙着搭话。
茶室里。
林幼安躺在摇椅上,轻轻的晃动,屋檐处有雨水一溜的滑下,在青石板上开出了花。
“茶园处的乌鸦一大批大批的,乌泱泱的快要把天盖起来了,下雨天还不老实,可真是磨人。”茶货老板呢喃道。
“乌鸦。”林幼安嚼着这两个字,拿开了盖在脸上的破书。
“嗯。”木先生接了话,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了一方暗影:“我也看见了,就如同找什么东西似的。”
林幼安看向旁侧的莲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找它?出了意外的话,就应当是在找我们了。”
“怎么说?”木先生问。
林幼安噙着笑意:“木先生,咱俩现在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没了莲花妖,池子里面的东西就失去原有的秩序,等死掉的灵魂摆脱水面的束缚之后,就会依照本地能对楚席进行寻找和报复。
届时,楚席被吞噬殆尽,灰飞烟灭。
这就是因果。
木先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玩着手里的玉坠子:“有幼安在,定然能将我护的很好。”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响动,像是打翻了东西。
“怎么了?”
林幼安起身,趴在门框上往外望。
砰!
疯婆子栽倒在地,碰倒了小商贩的摊位,身子抽搐了两下,就连眼白都翻了出来。
周围一圈圈的围上去了好些人。
小商贩连连摆手:“不关我的事儿啊,她自己撞上来的。”
林幼安皱了皱眉,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木先生见状,抬脚跟在她身后。
蹲在地上,林幼安将疯婆子翻了个身,手指凑近去探她的鼻息,忽而一顿,抬头看向木先生:“她死了。”
众人一阵惊愕。
小商贩拍了拍裤脚,崩溃大喊:“我可什么都没做啊,我在这儿好好的,是她自己没站稳撞过来的,我可冤枉啊!”
林幼安皱着眉头,周围一阵浅声的熙攘。
这么多人看着,居然还是死了。
更何况,她本身就在不远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察觉到。
林幼安猛地掀起疯婆子的衣襟,皱皱巴巴的皮肤上愕然出现了一朵漂亮的荷花如同用烙铁刺上去的一般,汩汩的喝着她身上的血。
“各位,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或者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林幼安问。
小商贩举了举手,用袖子擦了一把脸:“我……我……”
林幼安望过去,站起来的时候,木先生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帕子,给她擦了擦手。
“我记得我摆摊摆的好好的,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乌鸦一直在我摊位上乱窜,我想抓住它的,没想到被一阵大风迷了眼睛,再一睁眼,这婆子就躺在这儿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哇。”
乌鸦,又是乌鸦。
林幼安垂眸,微微渗出了寒意。
她得尽快想办法把楚席的尾巴揪出来。
仵作挤了进来,将林幼安挤到一边,用白布将尸体一裹,晃晃悠悠的抬了出去。
“幼安。”木先生搭在她的肩膀上:“你发现了什么?”
“她是被莲花杀死的,从骨血里面长出的图案,大概和很久之前吃掉的莲子相关。”林幼安扯着木先生出了人群,从窗户望,还能看到屋子里被风微微吹动的荷莲:“再干脆点,就是莲子在她心口发了芽。”
“难不成有两个莲花妖?”木先生一顿,忽而染了笑意:“幼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只是猜猜。”
难不成有两个两个莲花妖。
两个……
林幼安细细的磨着,摇了摇头:“你说的也不无可能。”
莲花妖现在在她手里,用符文禁锢了起来,根本没有可能掩过所有人的耳目,无声无息的在街上杀了人。
除非,还有另外一个。
林幼安不禁怀疑,之前遇到的被带上岸的莲花妖,是不是也是现在这个。
林幼安轻声说:“我一直把目标重心放在莲花妖身上,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比如:楚席究竟是不是山虞。”
木先生敲了敲烟杆儿,上面的玉环叮叮当当的响:“你若问他,怎么着都说不是。”
林幼安转过身去,深深地望着他:“木先生,你有事儿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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