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伤没好,叶睿宁还是没法坐,寇尘就让他侧躺在地上。
“我垫了东西,不脏。”
叶睿宁伸手摸了摸,果真摸到一层布料,这才放心地趴上去。“我能摘掉这个了吗?”他指指眼上的布条,问。
寇尘已经重新调整好了情绪,拿起一根树枝往火里扔,“可以了。”
解下布条,叶睿宁先是看了看身下垫的东西,原来是寇尘的外衣,再看看手里的布条……怎么还是他那根白色的腰带?
叶睿宁简直要被气死,三番五次,是可忍孰不可忍。
寇尘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赶在叶睿宁发难掐人之前率先跑开。
“花耳!你讨厌死了!”叶睿宁吃了行动不便的亏,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一边捶地一边骂:“混球!混球!”
寇尘干脆充耳不闻,拿刀戳戳架子上的烤兔,撕下条腿来,“吃不吃?”
“不吃!”叶睿宁气鼓鼓地扭过头。
寇尘点点头,收回手吹吹凉,张嘴就咬兔肉,叶睿宁见状又是一捶地:“那是我的!”
“……”寇尘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恋恋不舍的把烤得外焦里嫩的兔腿递给他。
“对了。”吃到一半,叶睿宁舔舔手指忽然问:“我们就这么走了,许大人怎么办?不过来找我们吗?”
“嗯。”
“为什么?你们不是认识吗?”叶睿宁眨着眼睛,继续吮手指。
“没有为什么。”寇尘看着他的动作,不禁有点心猿意马,再怎么说他也在一个血气方刚的年纪,面这样的氛围这样的对象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挑逗。
他呼吸略重了几分,说道:“别舔了,吃不够我再去打一只。”
又被凶了,叶睿宁有点不高兴,但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于是没跟他计较。
“我是想着,毕竟是许大人把我救出来的,他不跟我们走,要是姓柳的为难他怎么办?”
为难?
开玩笑,以许商的身份,怕是只有为难别人的份。
寇尘对叶睿宁这天真的发言感到无奈,“柳大人不会为难他的。”
“是吗。”叶睿宁撇撇嘴,欣然接受了,随后不知想到什么,眼睑又沉沉地垂下去,“你知道吗……”
“什么?”
叶睿宁犹豫了一会儿,至今想起来还是百般的难以置信,心脏又乱七八糟地狂跳起来,“他们说,我杀人了……”
“呵。”听到他这么说,寇尘倒是笑了。
叶睿宁奇怪地抬头看他。
寇尘调整了一下坐姿,反问道:“你真以为,你拿一根银簪就能把人杀死?”
叶睿宁脸色一滞,“你什么意思?”
“许大人看过那支银簪,很明显是压弯之后再行掰直的,这样的软度,根本杀不死人。”
“可,可……”
“即使银簪真的刺了进去,充其量也就是伤点皮毛,不出几天,他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叶睿宁拧着眉,本来就不太清醒的脑子这下更糊涂了,“可是,可是柳大人说……”
“说什么?”
“说他已经死了呀!”叶睿宁还是没转过弯来,指指自己身后的伤,“不然他为什么打我?”
寇尘无语地闭闭眼,“那是因为他要害你!再说,你见谁家打板子几十下就打成你这样子的?”
叶睿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他掰下块饼子放到火上烤,“叶公子,以你的能力,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东西。”
叶睿宁一愣,哼一声别开脸去,没再往下问柳木荃为何要害自己。
饼子烤得很快,寇尘随手递过去,等了会儿却没人接,奇怪的看过去,才发现他正在扭着脸跟自己生气。
寇尘嚼着肉,难得想要闹一闹他,“你怎么不问我,许大人接下来该如何自处呢?”
叶睿宁揪根草丢他,“问你你肯定也不说……”
“你不问怎么知道?”寇尘把骨头丢进火堆,主动解释起来:“你大可不必担心,之后或许柳大人会找两个身材外貌与我们相像的人,顶替我们入狱,然后被处以极刑。再不然,就是这事不了了之,成为一桩积年旧案……叶公子,若是令尊的话,你觉得该会如何处置呢?”
“我阿爹一定会把真正的凶手抓到的!”叶睿宁翻他白眼,“你不许这样污蔑我阿爹!”
“行吧,不说了。”寇尘揪根草叶捏着玩,拿下巴比他,“伤怎么样了?今天摔那一下,需不需要再上点药?”
“你还有药?”
“没了。”
“那你还问……”他嘴上嫌弃着,试着扭着身子动了动,这伤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许多,今晚再睡一觉,估计第二天醒来就能走路了。
寇尘抱他起来,带他解完手以后重新放回车上,而后从怀中拿出来一只小瓶。
叶睿宁微讶,“这瓶药不是在许大人那吗?”
“你还是我从许大人手里接来的呢。”
既然随身带着药,说明寇尘身上的伤应该还没好,叶睿宁有点不好意思,别扭道:“你的伤,好了吗?”
寇尘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肩膀,今晚这么剧烈的厮杀,伤口反复裂开是必然的,但他的身体显然比叶睿宁要好上许多,等会儿简单处理一下就好,于是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说着,也跳上马车,二话不说往里面钻,作势要去褪他的裤子。
叶睿宁费了老大劲才扭着身子把他拦住,“做什么做什么?”
“上药。”
“……”虽说在万荷县时也是由旁人给他上的药,但是要是这个人是寇尘,他就浑身不自在。说不上哪里不舒服,但就是觉得怪怪的。
但岐王给的期限就快到了,寇尘不想再在路上耽误,于是忽视了他的反抗,蛮横地扒了他的裤子上药。
车里不太亮,寇尘便打开窗,好让月光能渗进来照着,叶睿宁回头瞟了一眼,只一眼就已经自尊心爆炸,满脸无地自容,又喊又叫。
“别动。”寇尘威胁道。
“我不我不我不!”叶睿宁脸热到不行,又哭又闹,“你个登徒子,登徒子!”
寇尘险些按不住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举起手,“再闹我打你了。”
“……”叶睿宁缩起了爪子,但嘴巴里还是嘟嘟囔囔的,寇尘用膝盖跪在他后腰上按住他,等上完药便马不停蹄跳出马车,仿佛车厢里有什么在烧着他一般。
叶睿宁哼哼唧唧地在马车里头摔打,骂声把枝头的鸟都吵得不堪重负,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寇尘又去捡了些柴火,叶睿宁闹完了趴在车上赏月亮,一边看着他走来走去、忙里忙外。
他凝视寇尘的背影,半晌抓着床边往旁边挪了一点,冷硬道:“睡觉吗?我给你留了一半。”
寇尘正往火里添柴,闻言转头看去,见车厢已经被让出了一半,挑挑眉,“什么意思?”
“睡觉啊。”叶睿宁摸摸鼻子,拘谨地贴在车厢壁上,“你总不能不睡觉吧。”
“你睡吧。”寇尘掰断一根树杈丢进火里,拍拍手上的木渣,“我守夜。”
叶睿宁想了想,“那我跟你换班?”
“你?”寇尘轻笑,“这一片不太平,再说你伤还没好,好好睡吧。”
“……哼。”
叶睿宁心说你不用我,我还不愿意守呢,他一边诽腹着,扒着门板又把自己挪回去,然后伸开双臂占领整个车厢,大喇喇地闭眼,睡之。
寇尘略显无奈地摇摇头,坐在石头上看火。
日夜轮转,天色渐明。
叶睿宁打着哈欠醒过来,浑身的酸痛让他难耐地哼哼。肩头不知何时被盖了被子,叶睿宁先是一愣,还以为自己忘了,随后才反应过来是寇尘所为。
车门只关了一半,他探出脑袋,见寇尘正靠在车架上睡觉,长刀在怀,微仰着头,喉结清晰地顶出一个尖角。不远处的篝火已经熄了,叶睿宁伸手碰碰他的衣摆,冰凉,泛着初晨的潮意,显然在外面待了一夜。
叶睿宁愣愣地看着他,心头有点微微的发酸,低头想找点东西给他盖一盖。
但刚睡醒的人浑身发软,他费力从被子下抽出自己的外衣,一抬头发现寇尘还是被自己给吵醒了。
他的姿势没变,只是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目光沉静而深邃。叶睿宁还是第一次见他防备这么低的时候,不禁多看了一会。
寇尘抬手敲他脑壳,“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想跑被我抓包了?”
“哪有!”叶睿宁把抽出来的外衣又塞回被里,“我是刚醒,活活饿醒的。”
“刚睡醒就饿?”寇尘伸了个懒腰,“昨晚那半只烤兔都喂到小狗肚子里了?”
“你才是小狗,你也吃了半只!”叶睿宁看寇尘心情不错,难得的没让他,他试着动了动腿,发现比昨天又好了一点,能小幅度的自主挪动了。
寇尘跳下车整整衣服,道:“昨晚还剩下些干粮,凑活吃点。”
“又是干粮啊……”
叶睿宁趴回软垫上,面无表情看着寇尘准备早饭,吃一口哼一句,吃下去的全是嫌弃。
寇尘吵得耳朵疼,等叶睿宁吃完饭便强硬的把人拖下车来练习走路,叶睿宁疼得哀叫连连,但总算不嘴碎了。
他双眼饱含着泪花,肚子压在寇尘胳膊上朝河里扔石头,问:“今天还要赶路吗?”
“嗯。”
“……往东吗?”
“京城在东边。”寇尘手里托着一把扁平的小石头,低头看他,“怎么了?”
“我本来以为你会往南……我不想这么快到京城。”他哀怨地说着,将寇尘辛苦搜集来的扁石头统统抓来丢进河里,如同泄愤似的。
石头在河里溅起几个不大不小的水花,很快消失在奔涌的波涛中。
寇尘沉吟一下,搓搓手上的灰尘,没话找话似的问:“为什么以为我会往南?”
“没什么……”叶睿宁垂下头,“咱们回去吧。”
二人重新上路,还是走的小路,远离县城重镇,避开官府顺着山林溪流一路行进。
时近中午,**的阳光实在难熬,连马儿也蔫头耷脑,寇尘用衣摆打着风,心想这样下去,决计无法在规定期限内赶回京城,到时挨了罚,青云阁那头又不稳定,粗略合计,一时心中不免烦躁。
这时叶睿宁好像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让他再说一遍。
本来叶睿宁就是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说出这件事,寇尘语气不善地这么一问,他心里又开始咚咚打起退堂鼓。毕竟他也猜不准寇尘到底关不关心这件事,只能从当初他发现自己衣服上沾了火油时的态度中看出些端倪。
他只是想找个话题跟寇尘聊聊天,所以没必要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碰枪口。
谁知寇尘穷追不舍,“你刚才说你在想什么?”
叶睿宁被热得头脑发昏,懒得再去思考许多,便自暴自弃地说了:“我在想,万吉客栈那些胡人现在走到哪里了。”
寇尘没在意,随口问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听到他们说话了。”叶睿宁看出他的求知,有点小开心,“你还记得当时你在草料后面抓到我的吗?我听到那个马倌跟他们说,他去城南山上看了,有一条路可以通往旦西道。”
寇尘用力勒住马,“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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