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九浑身剧震,只觉眉心一凉,一股阴甜灵力透肤炸开。
周身经脉竟然寸寸木化,直叫自己动弹不得,没了知觉与力气,断水刀从手中咣当掉落。
她看见自己的指尖正抽枝发芽,皮肤下浮现出桃木纹路;发梢末端绽开血色桃花;胸腔中的心跳,也越来越缓慢,仿佛有桃树根系正缠绕心脏;喉咙里发出树枝摩擦的沙沙声,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鱼九感到自己正在被抹去存在,正在被司幽变为一棵桃树!
不仅身体被异化,竟然连三魂七魄都在被汲取侵蚀,好似成了它的养分,只能眼睁睁看着司幽笑个不停。
她眉眼弯弯,朱唇轻启,明明一副天真少女的模样,却不痛不痒干着杀戮的事情,甚至以此为乐,眼底闪烁着近乎癫狂的愉悦。
度朔终于斩尽所有桃傀,落了一身伤,携剑冲来时,鱼九的双足已扎根镜面,她的脸正在被树皮掩埋。
就在他要制止鱼九桃花进程的刹那,整个镜中世界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所有裂痕同时崩落,空间开始坍缩。
织魂镜的灵力空间,承载力量震荡达到上限,彻底承受不住神力冲击爆碎。
墓心大殿,众人只见晶棺突然剧烈震颤。
惊异的是,棺中原本镜子处,莫名其妙生出一棵桃树,而且越长越茁壮。
度朔的身影在虚空浮现,雪袍扯裂无数块地方,他死死盯着那株桃树,指节捏得发白。
瞧见这幕,冰夷只觉那桃树的形状颇为眼熟,问向度朔:“鱼九呢?”
花隐和左式没看到鱼九出现,也同时问他。
这时,一只莹白赤足突然踏出棺沿。
司幽揉着手腕从桃树后转出,发间桃枝王冠闪着光,桃煞令已经结束,镜中召唤的桃林桃傀业已消失,它变为普通的桃枝,斜在发间。
“看什么看?”
她环视一遍,注意着棺前投来的几道打量的视线,一一冷眼盯了回去,同时旋身一跃,轻轻坐在桃树枝干之上。
她拍了拍枝桠,顽皮一笑:“你们都是鱼九的朋友?可惜,她已经成了司幽的桃奴,以后不能陪你们玩啦。”
冰夷转头迎上司幽的带笑眉眼,声音冷了七分:“桃奴?这桃树是鱼九?”
司幽垂眸,看到冰夷的时候,露出故作惊讶的表情:“哎呀呀!冰夷大人,你怎么在这呢。你不是一向以来不问凡事,万年深居冷渊么。”
她抬指指了指冰夷,空中一划,又指向树下负伤的度朔:“两位地祇相护,鱼九她可真有福气。”
“少废话,矫揉造作。”
冰夷向来看不惯这个顽劣的神祇,出言解释:“我与度朔可不一样,并非她的守护神。鱼九与我有旧日恩怨,你倒好,捷足先登置她于死地。”
“那又如何?管你们有什么恩恩怨怨,她生是我的人壳,死了做我的桃奴,合情合理。”
司幽抬手打了个响指,身下的桃树立刻开花结果,在她近处结出一枚桃子来。
她伸手一摘,便送至嘴边,咬上一口更加欢愉:“这人魂结的桃果,就是香甜,美容养颜还延年益寿呢。”
又捧着桃向前一递,颇为挑衅:“度朔、冰夷,还有那几个不认识的,你们要不要尝尝?本神现在心情好,可以赏几颗给你们。三魂七魄,数量有限哦。”
司幽瞥见度朔指尖微动,立刻觉察到身侧空气浮动异变,她眸光骤冷,抬指从袖中召出几道粉绡,击向半空。
好几只隐匿形体的鬼爪,正欲擒住司幽四肢,却被粉绡缠住现形,不得动弹。
司幽慢条斯理地收紧绡带,鬼爪瞬间被勒爆消逝,她嗤笑一声:“度朔,你要是再耍暗处的聪明,我立刻将她的三魂七魄,全部化桃捏烂哦。”
话语同时,她响指一打,桃树上,便又快速结出六枚鲜桃。
三魂七魄被强制抽离,此刻的鱼九,意识几乎彻底涣散,就要彻底变成一株没有思想的木植。
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混沌之间,生的渴望绝地喷薄,某种更深层的共鸣突然震颤。
魂魄彻底脱离躯壳的刹那,失去约束超脱物外,她反而更加强烈的感受到了织魂镜与断水刀的呼唤。
那些曾经需要经脉引导的灵力,此刻竟毫无阻力地自然流转。
她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意识与桃树产生微妙共鸣。枝干好似天地延伸,根系扎实稳立世间。她甚至感觉自己不止是一棵树,而是生命力量的具象。
草木荣枯,花开花落,果熟实落,本就是宇宙最古老的韵律。
这一刻的顿悟让所有痛苦消散。
她不再抗拒愤懑,而是主动将自己融入这副新的容器,仿佛看见一圈一圈显现的年岁,六十载人世浮沉如走马灯流转,尽数化作六十圈金光熠熠的年轮。
虽然没有双眼,却能清晰“看见”,年轮中心嵌着织魂镜的碎片,映照出自己纷繁的前尘往事。镜中无数个身影同时抬头,与自己隔空注视。
她感到自己抬起无形的手,穿透年轮探向镜面。指尖触及镜光的刹那,破碎的魂魄如百川归流,被尽数收回。
紧接着她向下探去,掌心突然传来熟悉的触感。
断水刀的刀柄,正从年轮中心缓缓升起!
当刀身完全脱离树心的瞬间,体内的水火力量同时喷涌,如双龙交缠,冲击桃木躯壳。
“我是……鱼九。”
桃树中,传来一道几叠交错的声音回响。
被司幽捏在指尖的魂桃突然裂开,钻出一缕躁动的烈焰,惊得她眼皮一跳:“冥火?!”
她难以置信,惊惧地将它丢开,却在此时,其余六桃也同时自燃。
在司幽跳跃离树的同时,整棵桃树化作通天火柱,树皮如焦炭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冰肌玉骨。
燃烧的桃花纷飞如赤雪,雪幕之中,一具缠绕着水火双流的身姿踏火而立。
鱼九缓缓抬眸,握住悬空的断水刀,左眼燃焰,右眼涌潮,瞳孔深处竟浮现出水火相融的双鱼纹路。
她胸前迸发璀璨光芒,织魂镜的碎片重新拼接完整,最后化作光芒,一点点逐渐没入心口。
看到鱼九完好无损地站在眼前,周身溢出的力量气息甚至暴涨,司幽气得赤足跺地,踩碎满地桃花:“当了桃奴还能涅槃重生,真是前所未有!好一个织魂护心,你这镜子真耍赖!”
“耍赖?”
鱼九持刀而立,冷笑一声:“我们是在玩什么游戏么?”
她踩上棺椁边缘,凝眉盯住司幽,断水刀上的水火双流随着她的声音剧烈震荡。
“你这神祇,拿人命当乐子,把生死当戏台,我也是领教过了。但是,我可不是任你摆弄的玩具!”
鱼九刀锋直指司幽,目光扫过度朔凝重的面容,掠过冰夷冰冷的龙眸,又由近及远望向花隐和左式,以及远处被冰骨双龙隔绝在大殿外的风有时与风沧海。
眼下,司幽不近人情不听道理,只想以自己的性命为注寻欢取乐,没办法止战避伤。
神祇之力,已在镜中世界见识。纵然自己凭着织魂镜,得以破了化桃煞令的禁锢,再次交手,也没法与司幽正面抗衡。
视线最终在冰夷与司幽之间徘徊。她忽然扯出个刻意的笑容,引得司幽眯起桃花眼,冰夷的龙眸也微微收缩。
司幽指尖绕着乌发,几道粉绡从袖中游出,悬在身侧蓄势待发。
她眼底是抑不住的杀意与嘲弄,唇角却勾起甜腻的弧度:“你笑什么?中过我的桃煞,脑子被腌坏了?”
鱼九跳出棺材,轻巧落至冰夷身侧,随意耸了耸肩:“这位女神姐姐,此前在九幽和我有些旧账,也等着与我一战方休。”
她突然转向司幽,笑得眉眼弯弯:“司幽大人,不如,你们两位先切磋较量一番,谁赢了,我最后就陪她玩命到底,怎么样?”
冰夷霜眸微眯,沉吟片刻:“你倒是算盘打得响。”
她抬手振臂收回骨龙,留下冰龙继续盘旋,防守风家兄妹。
只见白骨巨龙在空中盘旋半周,发出一声长吟,随之寸寸碎裂重组。龙首化作箫首,龙脊盘曲成九节箫身,龙尾椎骨凝成青玉箫尾。
一柄森白的龙骨长箫浑然天成,稳稳落入冰夷指尖。
“我与司幽较量,只需一龙,便能稳赢。但……”
她轻飘飘落下一句预判,又突然指向度朔,不爽轻哼:“最后岂不是让这厮坐收渔翁之利?成全他人作嫁衣,这种赔本买卖,你以为我会应允?”
不等鱼九接话转圜,司幽的丝绡骤然绷直,一道不满的目光刺向冰夷。
司幽转动手指,咬牙笑起来:“稳赢?冰夷,才多少年没见,你脑子也坏掉了?”
她将鬓边桃花扯下一把碾碎,指尖一扬,花瓣纷纷飘于空中,十几道粉绡突然如棋局排布,在空中结成天罗地网的阵型。
她手腕转动,向冰夷翻了个白眼:“凭这支破箫,就想和我过招?”
见司幽被自己激将成功,暂时没了心思去管鱼九,冰夷唇角意味深长,继续激她:“你的绡术也好,桃煞令也罢,不过小孩把戏。”
她指尖轻抚龙啸箫身,箫孔中渗出缕缕霜雾:“小看我这支渊骨叹,待会可别被我打的哭鼻子。”
司幽越听越气,气急败坏时,发间桃花就砰砰爆开几朵。她现在气得满面通红,只想和冰夷一战泄愤。
“你才是小孩!你才被打哭!司幽、最、讨、厌!被!叫!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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