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变成小孩

张真言神色认真,竟与初遇时,他在毛山脚下说要出山历练时,那踌躇满志的模样相交叠。但这次,多了些从容与倔强。

鱼九眨了眨眼,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去与度朔协商此事。

起初度朔并不同意,要是什么人或鬼都能经过他的关山进入九幽,乱了阴阳秩序不说,还显得他这个神祇性子软弱好拿捏似的。

度朔冷咳一声,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九幽重地岂是儿戏?”

鱼九拍了拍胸膛,自信扬言:“出什么事情,我全责。”

连她肩上的聒聒,都感受到主人的必赢架势,“哇啵”“哇啵”地叫起来增长气焰。

度朔正想继续驳斥,声音却一瞬失真,自己的形体也开始虚化,如同信号中断的投影画面,身体各处交错起来。

落癸见状催促:“度朔大人,您与鱼九小姐所结的那枚神识连接器被毁,又因为司幽大人的事情多次催动神力,强撑到此刻已是极限。不论如何,得即刻回九幽才是。”

看着度朔斑驳的身形,话语都一顿一卡难以准确出声,鱼九立马瞅准机会,握住他的手两眼放光:“不说话就是默许咯!那就谢谢度朔大人,带我们走这趟啦!”

紧接着她便回头招呼张真言:“还不谢谢度朔大人!”

张真言看得哑然,忍着笑意连连道了两句谢,收回了雷龟急忙跟在鱼九身后。此刻的鱼九,就好比他的引路明灯,他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守在她身边才行。

天光乍破,花塘湖面泛起一层淡金色的薄雾,涟漪轻荡间,倒映着破晓的微光。

鱼九和张真言朝岸边互相依偎的花隐左式摆了摆手,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

随着度朔一行离开人间,他们的轮廓最终与粼粼波光融为一体,彻底消失在氤氲的湖面之上。

不过,一圈涟漪无声荡开,中心凝出一尾游鱼状的水珠,倏忽间弹向远处静泊的快艇。

风有时注意到它的微小存在,遣使钱兑离开去看风沧海的情况,这才将其召至掌心。

游鱼立刻化作简短字迹:「下9U,回见。」

清晨的风拂过,风有时倚着栏杆,却不觉清凉,只余困意。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多时,她强撑的精神,终于在晨光中松懈下来。

不多时,钱兑折返回来,报说风沧海的伤口包扎好后,已经沉沉睡下了。

见风有时脸上疲态万分,他低声劝道:“有时小姐,去休息室凑合睡会儿吧。我加派人手打捞,一有消息就立刻回镇上,你们再好好歇息。”

风有时倦怠地点了点头,掩唇的指缝间漏出半声哈欠。她最后望了眼再无丝毫动静的湖面,转身离开甲板。

九幽,度朔山。

山坡上铺着绒毯般的茵草,其间散落着幽蓝的荧花,如同光斑碎屑。

这样的景象,鱼九已是第三次见了。

可这次,山顶有所不同。

那棵亘古盘踞的桃树,不再是枯槁的虬枝。因着司幽神识的归来,树冠竟呈现出诡谲的生机,东侧枝头绽着灼灼粉桃,西侧却刚抽嫩绿新叶,南枝悬着青涩幼果,北枝竟已叶落成虬,甚至覆着薄薄一层霜雪。

四季本该轮换更迭,此刻却被裁剪后缝在同一棵树上。

“这就是司幽真正的本体……”

鱼九看的呆住,看着四季同树的景象,思及司幽那癫狂又天真的模样,心里蓦地一酸。同时绽放的、抽芽的、结果的、凋零的枝桠,恰似喜怒哀乐都搅在一处的神魂,失控又无序。

身侧,度朔拂了拂衣袖,雪色神袍上的血迹与尘埃瞬间消散,重回凛然不可侵的神祇模样。

只是,小了一截,矮了不少。

“度朔大人!你怎么又变成小孩了!”

目睹神山奇景,初下九幽的张真言,本来沉溺在新鲜奇异的感慨中,却看到回到神山后的度朔,形体虽然稳定,却已然缩水成七八岁男童的模样。

银发依旧如瀑垂落,衬得那张稚嫩的脸愈发雪雕玉琢,挺翘的鼻梁上,露出底下那双过分成熟的霜色眼眸。

但滑稽的是,他腰间那柄封冥剑,此刻几乎与他齐高,重重地拖曳在地,随他动作发出窸窣声响。

“这次神力消耗过度。”

度朔不紧不慢地将长剑化为冰屑收进掌心,冷冰冰的童声里带着不耐烦:“就算回到神山,也需要时间恢复。“

他抬脚踹向张真言的小腿,可惜身高所限,只够到对方膝盖:“你不是第一次见了,嚷什么嚷。”

转头看到鱼九盯着司幽桃体,露出愣怔的神色,他不免意外:“你眼眶红了?”

见他凑近审视,鱼九连忙用力眨了几下眼,将水汽逼回:“没什么。”

然后看着他现在这副大人腔的小孩样,打趣道:“倒是你,作为神祇,怎么虚的如此之快?我瞧着,司幽冰夷她们可没有这样神力限制的副作用。”

虚?

这话很是无理,度朔听得眉梢竖起,忍着不爽,踢开脚边一颗石子。那石子瞬间冻成了冰疙瘩,滚进草丛时,连带着周围三丈内的茵草都覆上了白霜。

“不该问的别问。”

他踮脚拽了拽神袍下摆,扭头便迈步至桃树前。掌心幽光流转,巨树从中间缓缓裂开,露出内部藏匿的旋转漩涡,小小背影在九幽入口前,竟显得格外肃杀。

“冰夷没兴趣继续同行,已回渊邸。倒是方便我们先处理司幽一事,再去冥府测命。”

又突然转向身后,对着张真言,声音冷了几分,“九幽不是游历之地,收一收你的眼珠子,别给我惹出任何事端。”

看到如此巨树,竟然剖腹现阵暗藏玄机,张真言正看得目瞪口呆,被点名时猛地一缩,低了低好奇心过重的眸子:“好的,度朔大人。”

他将魂体自觉缩成一团,尽量降低存在感,默默飘到鱼九身后。

“上路。”

度朔一声稚喝后,三道身影便消失在漩涡中间。桃枝移回掩映时,那颗石子与草丛上覆着的白霜,转眼碎成冰晶散入虚空。

五重幽都,冥殿前。

张真言从传送阵中跌出时,险些惊叫出声,他竟立于万丈高空之上。

冥主大殿巍然矗立于幽都最高塔顶,殿外广场边缘云雾缭绕,垂眸便是令人腿软的深渊。向下俯瞰,鳞次栉比的朱漆古阁与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奇幻交融,青瓦飞檐间穿插着冷调霓光。

或许是高处不胜寒,也或许是殿内散出的威压刺魂,张真言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被度朔下令留在殿外等候,便眼巴巴看着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消失在冥殿巨门后。

“你就在此地,别乱走动。”

度朔童音稚嫩,却让他不敢不听。

呆站在殿外实在枯燥,他终究按捺不住,踱步至广场边缘,壮着胆子俯身仔细望去,打量起幽都每一栋特色各异的建筑。

一时间竟看痴了,都没注意到身后云雾翻涌,悄然浮现四道诡谲身影。

“你是谁啊!在这做什么呀?”

冷不丁,一个清脆的女童声从身后传来。

张真言惊得转身,看清来人,险些从万丈高空坠下。

眼前,是四个奇怪的人……妖,正齐齐盯着他。

离自己最近的,是位身姿高挑的黑豹女郎,窈窕身段裹着墨色旗袍,项上却顶着一颗毛色油亮的黑色豹首,如墨的双瞳上戴着一副细丝眼镜,流转知性光泽,爪尖还优雅地夹着本青铜色封面的古籍或者书册。

她右手牵着一个女孩,抓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约莫十来岁年纪的模样。她头上长着一对老虎耳朵,身后一条粗实的绒尾摆来摆去,琥珀色的圆眼里满是好奇,额头的“王”字斑纹随着拧眉动作微微皱起。刚刚那句问话,就是她发出的。

稍远处的两位更显诡奇。

一位是鸟首男子。它披着玄羽大氅,人类躯干上赫然立着黑鸦头颅,尖喙泛着寒光。胸膛袒露,森白肋骨如笼子般凸出皮外,拄着的白骨杖顶端,晃荡着一具完整的乌鸦骷髅,空洞眼窝幽幽转向张真言,好似要将他吃掉一样。

另一位,似是蛇妖。上半张脸是阴柔俊美的人相,下半身却是漆黑如墨的蛇躯,只扫了一眼张真言,便不再看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冥殿深处。

四个黑漆漆的家伙,显然对张真言这样气息软弱的外来者,有着多多少少的警惕或是不屑。

张真言虽然被看的发怵,但马上联想到了落癸。眼前的他们,和那位玄狐一样,都浑身如墨,气势慑人。

“幽都,其上有玄鸟、玄蛇、玄虎、玄豹、玄狐蓬尾。”

传说在此刻印证,想来他们和落癸狐君一样,都是幽都守卫。张真言挠了挠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拘束,但张嘴之时还是免不了磕绊,答得规规矩矩:“我、我叫张真言。在这里等人。”

玄虎歪着脑袋笑了起来,虎牙咔嚓咬碎一颗糖葫芦,山楂渣沾得满嘴都是:“谁问你名字了,我们又不关心。”

她抬起毛茸茸的虎掌,用爪尖指着张真言:“不过本王记下了,就叫你小言吧。”

被这样一个老虎女孩喊小言,张真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最远的玄蛇男子,此时幽幽发话,蛇尾鳞片摩擦时发出沙沙的响动:“度朔那厮,竟准时把司幽带回来了,真不符合他懒散的性子。”

旁边的玄鸟立刻接话:“这小鬼肯定是他带进幽都的。这样胡闹,成何体统!”

它胸前的肋骨链随怒气铮铮作响,白骨杖上的鸦颅咔哒开合,敏锐察觉一丝杀意,张真言不敢直视那具鸦骨,呆在原地有些茫然。

正心焦自愧时,救命稻草从殿中终于走出。

“骸己,你说谁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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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有九命
连载中桃千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