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髓饲线,轻则折寿,重则魂飞魄散……朱索这样的邪招,简直是自毁式袭击。
但一想到她并非凡人之躯,寿元与精血或许远超常人,鱼九只得强忍剧痛,将冥火催至极致,火焰如怒海狂涛般席卷整个斗台!
“想把我烧出来吗?那你的算盘可是打歪了。”
烈烈冥火中,朱索并没有被烧灼现身,她的声音清亮地从高空传来。
众人抬头,只见她如纸鸢般悬在斗台上空,足尖轻点虚空。
随后,她竟还有闲心向玄狐喊话:“癸大人!我可没有落台,悬在斗台之上,不管多高都算不得输吧!你是裁判,你评评理!”
落癸金瞳微抬,声线平稳无波:“悬空不落,自然不算输。”
它看向台上苦苦支撑的鱼九,公事公办地提醒:“鱼九小姐,您需要将朱索小姐击落台下,这场斗局才算结束。”
斗台到底处于无色境的领域之中,朱索的血髓命丝神出鬼没,只在鱼九身体附近出现,它们的外层烧灼后,内芯好比烧红的铁针,接连刺入她的肩胛、手腕与膝弯!
剧痛钻心,鱼九身形一颤,单膝跪地,以刀拄地才勉强撑住。伤口处传来的并非锐痛,而是一种灼热绵长的侵蚀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蚁在啃噬骨髓,令她持刀的手微微颤抖。
但朱索出招,并非致死,命丝的攻击巧妙避开了心口、脖颈等要害。她只想带给鱼九足以瓦解一切抵抗的极致痛楚,逼她放弃徒劳的刀法、水术、冥火,不得不动用最后的底牌——开启特级归一境。
鱼九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抬头望向空中那道悠闲的身影,只见朱索身姿舒展,又迅速隐入白色不见。
“这场战斗,真是麻烦啊……”
她撑着满是痛意的身子,感慨了一句,马上就愣住:“……我怎么变得和度朔一样,居然遇事会嫌麻烦。”
鱼九向来遇到事情不会产生“麻烦”的心理,只觉得反正不老不死,生命无限保持着最佳的年轻状态,不管遇到多危险的处境、离奇的事件,都会一腔兴致地去探索解决。
然而,现在的自己,心里却会产生“麻烦”的情绪。这几场擂赛下来,她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止身体上容易积累伤痛、恢复变慢,精神上也难以维持遇事不惊的冷静,情绪起伏开始明显起来。
难道是因为司幽的神识从身体剥离,她作为人类的躯体,终于开始显露出其固有的脆弱与局限了?
自我推断后,暂时得出这一结论,鱼九有些喜忧掺半。神的助力已经消失,作为人的真实感受与桎梏显现变多,以后的路尚且未知且艰难,得抓住这次与各方高手对决的机会,更加透彻地认清和磨砺自身才行。
攥紧手掌,她深吸一口气,做下决定。
是时候了,彻底解放并掌控这具身体的真正力量——开启归一境!
鱼九闭上双眼,意识沉入体内那方独有的天地。
回想着狐狸曾说过,命境的力量随宿主的能力与意愿千变万化,可时空静止、可造物化形、可篡改因果、可定义法则、可精神操控……而她的归一境中,核心始终是无垠的白沙与沉寂的黑海。
黑海作为水脉本源,已被她研究运用至瓶颈,无论是吸纳弱水还是强化断水刀,根本上来说,还是驭水术的不同形态。
只有脚下浩瀚无边的白沙,除了作为命星显化的基石、以及必要时调取命星引爆的粗暴手段之外,她还从未真正理解其本质,更谈不上彻底掌控。
“沙……”
命境空间中,鱼九的灵体赤足踏在温润的白沙上,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力量质感,与黑海截然不同。黑海是极致的吞噬与冷寂,而这白沙,触感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包容。
她俯身掬起一捧沙粒,看着它们从指缝间流泻,每一颗都是某个生命的代表,可以被催化为一颗随时生杀予夺的命星。
走在它们之上,鱼九甚至觉得,自己仿佛众生主宰。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想起了三生石的起源——女娲以泥造人,每造一人,便取一粒沙作计,终而成一硕石。
难不成,这片浩瀚白沙,并非寻常沙砾,而是那“计人沙”所化?是承载了万千生灵印记的“命源之沙”?所以它们蕴含着催化为命星的潜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脚下踩着的,便是无量众生命运轨迹的凝结!
所谓的“命星”,不过是无量沙海中,被特定因果点亮的特定沙砾,凝聚了对应生灵的命运光辉。
那么,这片无边沙海,其本质,难道就是一座沉睡的、包罗了万千可能命运的……“命运库藏”?
之前调取乃至引爆命星,不过是从中撷取了已成熟的“果实”。而这片沙海本身,才是孕育万千可能的“土壤”和“根基”!
它的力量本质,不在于点亮命星,而在于这无量沙海本身所代表的……“生命的无限可能性”!
想到这里,鱼九心神剧震!
她终于触及了归一境更深层的含义。
黑海代表终结与寂灭,是力量的终点;
白沙象征起源与潜能,是力量的源泉!
生与灭二者归一,方是循环。
鱼九心潮起伏,如何对抗朱索的无色境,她有了眉目。
她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最深处,不再试图去控制或驾驭,而是以一种引导与共鸣的姿态,向那片无垠白沙发出了呼唤。
“显现吧,归一境。”
嗡的一声,低沉的震鸣以鱼九为中心悄然荡开!并非惊天动地,却带着一种无可辩驳的“存在”力量。
下一刻,奇迹发生。
以鱼九双足为圆心,无色境那吞噬万色的纯白,竟如潮水般褪去!脚下冰面原有的色泽与冰冷质感瞬间恢复,并且这恢复的区域迅速向外扩张,眨眼间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七尺的圆形领域!
在这片领域之内,一切恢复了本来的颜色。与周围死寂的、剥夺了一切色彩与存在的纯白无色境,形成绝对对立的界限。
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在这片恢复本色的领域中,空气中开始浮现出无数极其细微、闪烁着微光的白色沙粒,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飘浮、流转,形成一片朦胧的沙雾。
它们围绕鱼九流动,如同一条缩小的银河般缓缓旋转,仿佛守护主人的星辰沙河。
朱索的惊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些许激动与满足:“领域排斥?居然不再受我的无色境影响……这就是你的归一境?”
不过,当她发现鱼九的归一境范围小巧并不再扩张,又揶揄起来:“你可真是吝啬,好不容易开境,只舍得放出这么一亩三分地?”她轻笑一声,“那便让我看看,你这小小归一境,到底经得住几番折腾!”
话音未落,无色境的纯白领域再次沸腾!数以百计的血髓命丝,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向着那一片小小的领域发起冲击!
朱索的目的很明确,她要以绝对的数量和力量,强行压垮这片初生的领域!
此刻,鱼九的眼神重归清明与锐利。身体虽因重伤负荷沉重,她终究是成功开境了。这方寸之地虽远不及覆盖全场的无色境广阔,但应付袭来的丝潮已经足够。
因为,当第一道血髓命丝试图刺入她腰腹时,变化立生。
在鱼九的领域内,丝线失去了无色境的完美庇护,袭来的方位与路径在她眼中清晰得如同墨线划过白纸。
与此同时,在鱼九眼中,它的速度竟肉眼可见地滞涩一瞬。虽然它依旧顽强地刺破了肌肤,带出一溜血花,但就在那滞涩的瞬间,命丝攻击的完整轨迹、力量强弱变化、甚至其中蕴含的某种“意图”,都如同刻印一般,清晰地反馈到了鱼九的意识之中!
鱼九心中巨震!这片白沙的力量,果然是极致的感知与记录!
如她所料,白沙既然能承载、记录命星的信息,那么,它应当能反向记录外界的信息……它或许没有直接的杀伤力,但却能成为她看穿一切虚妄、洞悉所有轨迹的最强之眼!
借助白沙反馈的信息流,她仿佛获得预知般连续侧身、旋步,后续袭来的血丝皆以毫厘之差擦衣而过,再难伤及分毫。
“你竟然看穿了我的命丝轨迹?你的归一境……能分解我的攻击信息?”
朱索的轻咦声从虚空传来,语气首次带上凝重。
“有点意思,就是要这样才有趣!”
她转而笑起来,原本分散在空间各处的威压骤然收束,一道模糊的倩影自纯白背景中缓缓勾勒而出。
朱索再次翻动指尖,但这次,五色彩线不再飞舞,没有出现复杂的绳结样式,而是首尾相接。
她打了一个完美坚固的……环。
“彩环轮回·逆流。”
朱索五指张开,那个彩线构成的“环”静静悬浮在她掌心之上,没有任何复杂的结构,只是一个完美的圆圈。
鱼九下意识看向彩环,它没有惊人的气势,却开始逆时针旋转。
下一刻,彩环消失。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双眸之上,已被刻下彩环印记。
鱼九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漏跳一拍。
眼前景象竟骤然破碎、重组!
“第七擂!开始!”
“擂者——朱索!”
落癸的开场宣判声,竟然在耳边响起!
刚刚还在天上的朱索,此刻已经站在擂台上,手中哪有什么彩环,指尖连彩线都没织起。
她突然歪头昂首,朝落癸咧出个锃亮的笑:“癸大人!您这么盯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鱼九环顾四周,顿生惊疑。整个擂场,已经恢复了最开始的景象。就连自己好不容易开境召出的星辰沙河,早已荡然无存。
这是……再次回到了刚刚踏上斗台的瞬间?!
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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