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陈女士对沈嘉昱是满意的。

其实只要不是出格得过分,陈女士对女儿的决定都是满意的。即使有不那么满意的地方,她也可以自我说服——女儿的幸福和快乐是最重要的,即使她因为年轻而导致有时候做出了不是最优的决定,她奋斗积累下来的财富,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为她兜底。

她女儿的决定加上沈嘉昱本身的优秀,双重加持之下,陈女士对未来女婿没有任何不满意。

但沈嘉昱毕竟作为当事人,不太好意思言之凿凿地说“满意”,只折中地说:“应该还可以吧。”

随后沈嘉昱又补充了一句:“应该不用为阿姨不同意而担心。”

张熹曜觉得有点好笑:“之后呢?”

沈嘉昱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到哪里,把之前的内容接上:“之后有一天,是很平常的一天,我晚上入睡之后在半夜中醒过来,看到的却不是平常熟悉的卧室,我好像到了一片星空中,黑暗中散布着光点,我感知到一些光点在移动进入到我身体,我的脑中出现了很多平行世界。有的平行世界是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分支,有的是和原本的世界比较相似的。”

“出现在我脑中的平行世界全部都是有我死亡的世界。在其中一个平行世界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葬礼。在葬礼之后,我看到我的母亲站在一栋高楼的天台,那栋楼顶层的防护网不是很高,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翻越。”

“看到那样的场景,我的心里在一瞬间感到恐慌,我想要去阻止。然后,我感到一阵晕眩,不费力地就进入了这个世界,而且时间回到了我死亡之前。”

“在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是在湖水里,那时候从空气中一下子进入水里,我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凭本能挣扎和呼救。有同学看到了我,向我游过来,我也尽力地保持冷静,回忆落水时的自救方法,尽量放松。感谢那名同学的见义勇为,后面我得救了。”

“按照原本的发展我应该是会溺死在湖水中,但我想大概是我进入这个世界后占据了原本的我的身体,也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发展。我刚上来的时候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边迷惑,一边还担心着天台上的母亲。后来慢慢捋清楚了,我进入的这个世界,应该就是我看到我母亲站上天台的世界,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这个身体里原本的我去了哪里,或许在溺水的时候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在那个原本的世界里,我怎么样了。但我在入睡之后再没有出现过进入星空的场景,查阅了资料也没有可靠的记录,所以并不知道回去的方法,就在这个世界生活下来了。”

“学校在湖边安装了一圈围栏,以防再有学生失足落水。我回到了大学,希望能找到你,却了解到哲学系并没有你。我想到在一些世界中,你根本没有出生过,我在心里祈盼,你只是没有来f大。我在高中校庆的时候回去拿到了纪念册,上面印着往届毕业生的名单,我终于在上面找到了你。”

“经过和高中同学的打听,我知道你的学校,但详细的信息就了解不到了。而且即使我想认识你,也不能突然到你面前说在平行世界我是你男朋友。后来也是巧合之下……”

听到这里,张熹曜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个小时的电影,像是跟着电影里的人物经历另一场人生,现在电影来到尾声,产生了一种历尽千帆之后的淡淡哀愁。

沈嘉昱说完,低下了头无言地静默了一阵。张熹曜也没有说话。

到这里,张熹曜觉得这个故事好像已经告一段落,不知道该继续怎样推进。

于是她决定稍微做出一点改变。

沈嘉昱霎时间情绪翻涌,却也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弄明白了。

她就坐在他对面,沈嘉昱便压下心里一时的惊骇与惶然,他在无声的苦笑中接受了它。

沈嘉昱道:那么,这是接续上一个问题之后所产生的新的问题——我进入平行世界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么除却看到我自己的葬礼和天台上的母亲,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正的使命是什么?如果是假的,为什么我选择并且能够讲述这样一个故事?

张熹曜回到家里已经是八点多。外婆在房间里,房间里飘出收音机的声音,张熹曜打开外婆的房间门,和外婆打了招呼,说她回来了。

外婆问她:“怎么样啊?”

每次她相亲回来,外婆总是要这样例行公事地问上一句,好随时掌握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张熹曜的婚恋问题。

“正处着,看看。”

“唉——处着就好。有各方面都合适的,就抓紧一点机会。”

“好,好,好。”张熹曜连答三声“好”,其实她连一句都不想说,她准备赶紧开溜,“外婆,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休息。”

张熹曜在浴室里其实也想不太清楚。

沈嘉昱所拥有的经历不是和她的,那么,沈嘉昱所喜欢的人是她吗?而且沈嘉昱既然莫名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或许哪一天也会莫名地去到另一个世界呢?

但如果沈嘉昱和她只是普通的相亲对象呢?普通的相亲对象也很可能有前女友,普通的相亲对象也有可能去到另一个世界,可是普通的相亲对象不是也有机会从素昧平生走到相濡以沫吗?

甚至她想不清楚这个问题——她是应该把这些问题想清楚,还是顺其自然呢?

等到洗完澡,张熹曜看到手机上有沈嘉昱发过来的消息。

沈嘉昱给她转发了游乐园近期要举办特别活动的信息,之后又发过来信息问她最近忙不忙,对这个活动有没有什么兴趣。

张熹曜对一些活动有没有兴趣,沈嘉昱基本上应该也能了解得**不离十吧。当下还这样问她,想必是在践行“重新了解她”这句话。

有些想不明白的事,就先顺其自然吧。

张熹曜给沈嘉昱回消息,定了一起去游乐园的时间,就定在了下周六。

之后的一周过得风平浪静,连工作上都没有太需要费心的地方。有时候和沈嘉昱在微信上聊几句,互动安利一下有意思的视频,然后随口讨论上几句。

平心而论,沈嘉昱说话得体,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很会照顾人的。他提前就问了张熹曜,周六去游乐园是想多玩一些项目,还是想轻松一点。

考虑到票价不便宜,去都去了,张熹曜在两者中选择了前者。

然后不知道沈嘉昱是去查了攻略,还是曾经和“她”去过,所以有经验,过了一会儿又告诉她说,游乐园可以在预约后提前一个小时进场,这时候人应该会比较少,但如果考虑到车程,应该需要六点就起床,问张熹曜要不要约提前的进场名额。

考虑到票价不便宜,去都去了,张熹曜选择了六点起床。

沈嘉昱又发消息说:那我六点半到你家小区门口接你,可以吗?

随后又是一条:你可以在我车上吃早饭,我过来的路上有便利店,可以帮你带早饭。

张熹曜:奈斯!

沈嘉昱:[表情]想吃什么?

在周五的晚上,沈嘉昱又把天气预报发过来,之后又和张熹曜确认:我明天六点半到,OK吗?

张熹曜:[OK]

第二天六点听到闹钟铃声的时候,张熹曜就后悔了,很后悔,她不应该选提前入场的。她昨天晚上睡了,但又好像没睡,当下头痛欲裂。但事已至此,她……还是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就在感觉要再睡过去的时候,她惊醒,立马克服了痛苦从床上爬起来。

还好只过了五分钟,张熹曜着急忙慌地洗漱,然后犹豫了五秒钟,手起刷落地画了一个十分钟的妆,以迅雷之势换了衣服和鞋子,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五分钟。

张熹曜走出小区门口,在马路牙子边上四处张望了一下,一辆灰色的宝驴便停到了她身前,车窗被摇下来,露出沈嘉昱温和的笑意。

张熹曜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下系好了安全带,沈嘉昱把手刹旁边放的早饭递给张熹曜。

“谢谢。”张熹曜这时候才意识到,沈嘉昱一定起得比她还要早。

“你什么时候起的啊?”

“五点半。”

“困吗?”张熹曜随口说,“我今天六点起就好痛苦。”

“还好,有时候出差要起得更早。”

张熹曜微微转头去看沈嘉昱,看到早晨的阳光给沈嘉昱的鼻梁镀上了一层金色,他山根到鼻骨的线条就如同陡峭的山势,让他有一些冷峻的味道,而当下他眉目含笑,眼中有暖光闪动,便又消解了这些冷峻。

张熹曜撕开了早饭的包装,听到沈嘉昱轻声提醒:“小心烫。”

“嗯,”张熹曜小心地咬了一口,“还好,不是很烫。”

两人有一搭没没一搭地聊天。

沈嘉昱注意到张熹曜吃了大半,之后就不怎么吃了,把早饭继续拿在手里,便说道:“不想吃的话别勉

强,你先放一下手刹旁边好了。”

去到游乐园的路程算不上很远。

沈嘉昱停好车,便顺手把张熹曜剩下的小半早饭连同用过的纸巾一起带了下去:“不吃了吧?”

张熹曜本想自己扔掉的,看到停车场旁边就有垃圾桶:“嗯,垃圾桶在这边。”

沈嘉昱打开了后座的门,正把他的双肩包拿出来,张熹曜这才注意到原来沈嘉昱带了挺多东西。

“你都带了些什么啊?”

张熹曜调整了一下自己背的小包。

“驱蚊水,湿纸巾之类的,”沈嘉昱把手里的垃圾丢掉之后就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两个挂脖小风扇,把其中一个递给了张熹曜,“你背小包应该不太方便带太多东西,还是我带着比较方便。”

然后有点邀功似的和张熹曜说:“准备周全吧。”

张熹曜只笑不说话,心里既觉得高兴,又有点酸道:是和“她”约会多了所以有经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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