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卡……”
下一刻白叶的声音就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满脸都是泥巴，瘦得可怜，身上不仅被塑料绳缠着 手臂上甚至还有细铁丝，被勒到的地方隐隐渗血，一小个蜷缩在肮脏的湖水里，看到白叶后，一张小脸上都是委屈。
但是震惊白叶的不是男孩的惨状，而是少年下半身的尾巴……，是的，就是尾巴，一条黑漆漆的鱼尾。好吧是深蓝色，深到发黑。
可能是害怕，男孩在白叶看向他尾巴的时候轻轻的缩了缩，可是尾巴本来就以扭曲的姿势卡在芦苇根部，这么一缩就摩擦到了尾巴上的伤口，男孩少年轻轻的“嘶”了一声，应声而下一颗小珍珠。
白叶:……
还没睡醒，出现幻觉了。
又看了看，小家伙脑袋旁边已经有好几颗珍珠了。
原来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的童话是真的。没有怀疑是不是尾巴道具，因为看起来实在太逼真了。
“哥哥……”
少年声音小小的，带着试探，自己看向他的时候，还努力的抬起脑袋看着你，伤痕累累的尾巴还讨好似的拍了拍，发出“啪啪”的声音。
有点可爱，还有点可怜，像朝他撒娇的狗狗。
少年的头发很长，和尾巴一样是深蓝色，两边的耳鳍是翼状的，有些透明，但是看上去很锋利。
尾部两边的鱼鳍以及尾部还有二十多厘米长的丝状鱼鳍，颜色略浅一些，看得出来是蓝色，两边的鱼鳍很大，散落进水坑里的一侧泡在污水里，像一层蓝色的薄纱，有几处还被划破了，白叶看着都疼。
少年可怜巴巴的开口:“哥哥，你……救，带我走好不好？”白叶没说话，他虽然是宠物医生，可到现在也没救过一条鱼，更何况是人鱼。
白叶又悄悄打量了一遍，怀疑道，应该……是人鱼吧？
少年眼睛一直盯着白叶，甚至在白叶看不到的地方还悄悄伸了手，生怕下一秒白叶转身就跑，少年的眼神让白叶有种不救就对不起自己的职业的心虚感。
白叶问:“你是人还是鱼？”
少年又伸了伸手，差几厘米就能揪住白叶的裤腿，然后乖乖回答:“哥哥，我是人鱼，可以哭小珍珠的那种人鱼。”
少年似乎很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看上去有价值，是值得被救的，“哥哥带我走的话，我可以每天给你哭……三颗小珍珠，我的小珍珠很值钱的，我有很多同伴都被抓走去哭珍珠了。”
似乎是看白叶一直不说话，少年急了，“三颗少的话，五颗好不好？再多我眼睛会很痛。”
白叶:……
怎么办？可爱，想养。
“咳咳。”白叶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蹲下身给人处理卡住他的芦苇，“不要你的小珍珠，我也会带你回去的。”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白叶。
“不过哥哥很穷，只能保证不把你饿死，不保证能把你养胖。”
“不要长胖。”少年赶紧摇头，动作一大扯到伤口，疼的眼泪稀里哗啦的掉。
白叶温柔道:“别动，马上就好了。”
少年乖乖听话，又问，“哥哥的意思是愿意养我吗？”他本来只想让白叶把他救出来的，人类很坏，虽然白叶看上去就不是坏人。
“养。”白叶的世界观已经被冲击了，还是别再让这条鱼去冲击别人的世界观了，更何况，万一小家伙被其他坏人骗走了怎么办？到时候小珍珠被榨干不说，还有可能被拉去解剖……
于是少年开心了，尾巴尖啪嗒啪嗒的拍着，溅了白叶一头一脸的泥巴，然后少年又安静了。
委屈巴巴的和白叶道歉，生怕白叶一生气就弃养他。
“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叶抹了把脸，毫不在意道:“没事。”
没有工具，只能徒手把芦苇折断或者拔起来，不过长在这种地方的芦苇扎根都很深，没有工具确实不太好弄，白叶泛了难。
刚要站起身，裤腿就被少年揪住，声音颤抖着，“哥哥，你去哪？”
“这个芦苇从不好弄，我回去拿个工具。”
少年害怕白叶去了就不回来了，揪住他的裤腿不放，还卖可怜，“哥哥，不要丢下我。”
白叶解释，“没有要丢下你，我会回来的，没有工具的话会很慢，你身上有伤等不了。”
小人鱼还是害怕，使劲摇头，“我不疼的，哥哥可以慢慢的。”
白叶看着小人鱼那双充满恐惧的大眼睛，心中无奈又怜惜，拍拍小人鱼揪住自己裤腿的手，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我知道你害怕，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马上，嗯？”白叶的声音很温柔，让少年有一瞬间的松动，白叶又道:“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身上都是伤，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感染的，感染了尾巴就不好看了，我回去拿工具，很快就回来，这样我就可以更快地把你从这里救出来。”
白叶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子，声音都放低了八个度。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他还是紧紧抓着白叶的裤腿，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白叶叹了口气，他知道小人鱼可能经历了很多恐惧又痛苦的事情，对他的不信任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他身上的伤真的不能再托了，有很多地方的鱼鳞都掉了，他都担心以后会不会变秃。
小人鱼的尾巴应该是很漂亮的，要是到时候真的这里秃一块那里秃一块，少年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开心了，人鱼应该不会像狗狗一样，把它剃光了还朝你龇牙乐。
“这样吧，我把我的手机留给你，手机对我们人类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你还可以看到时间，我保证在一个小时内回来，可以不？”白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少年，“你看，这个小屏幕上会显示时间，我走的时候是几点，我保证在时间增加一个小时之前回来。”
小人鱼看着白叶手中的手机，虽然他不懂这是什么，但白叶说了这是他重要的东西，那他应该是会回来的，于是他慢慢松开了手，眼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好吧，那哥哥一定要快点回来。”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白叶。
白叶点了点头，虽然手机不是他最重要的东西，没了也可以再买，不过没了手机也不太行，对他来说确实算“重要的东西”。
“乖乖等我。”
叮嘱了一声后，他立马离开了这里，朝着家的方向跑去，一个小时太久了，他家离这里很近，来回可能只需要半个多小时，不过以防万一，又或者等他提前回来的时候，小人鱼可能会高兴，所以他才多说了一些时间。
少年看着白叶的背影，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机，尾巴不安的拍了拍，他不敢闭上眼睛，但是又很累，只能强撑着眼睛看着屏幕上他不太能看懂的数字，默默地祈祷白叶能够快点回来，同时也在心中对白叶承诺，如果白叶真的回来救他，他一定会报答他的。
**
白叶一路小跑着回到家，扯着衣领抖了抖，把热气抖出去，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这时候的天气本就还有些闷热，这么一运动，更热了。
吐出一口气，白叶翻了翻杂物间，幸好翻到了一把以前家里用来割草的镰刀，有刀的话就会比较方便。
回村后他没在家里住过，口渴了想喝口水都找不到，只能先忍着，然后拿着刀就往湖边去。
出门路上遇到之前的大爷，还问他拿着刀去哪，白叶回答上山去，大爷没多问，白叶也没多说。
之前没来得及想太多，现在脑子一清明，白叶就回过神来了，活了二十七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还牢牢刻在脑子里，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刚才这样的情景。
一个真实的人鱼出现在他眼前，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虽然已经知道是真的了，但是白叶还是希望自己回去后躺在泥潭里的是个正常少年。
拿着刀加快脚步，生怕少年等急了，老家里没有急救用品，鱼肯定是不能离开水的，于是他还拿了一个大毛巾，准备到时候把它打湿用来包裹人鱼。
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理那条鱼，眼前已经出现了那熟悉的芦苇从，听到他的脚步声，少年带着一丝惊喜的声音传来，“哥哥，是你吗？”
白叶回:“是我，我带了刀，你别动，等我过来。”
人鱼卡的地方有些深，完全像是慌不择路间藏进来的，所以身上才有那么多刮伤擦伤。
回到湖边，白叶先把外面的芦苇砍掉，弄出一条路来，然后才慢慢的往里去，少年依然蜷缩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他的手机，可能是挣扎过，手臂上的铁丝箍得更紧了，流了好多血。
深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叶，看到他回来，少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然后费力的举起手里的手机，“哥哥，还你，我有好好给你保管噢。”
简直不要太乖。
白叶蹲下身把手机接过来揣进兜里，微笑着说：“谢谢，好了，我现在要砍你旁边的芦苇，弄疼你了就叫我知道吗？”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疼的。”
白叶心疼，那么多伤怎么不疼？真是一条懂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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