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宗门瞬星大阵的“陆吾春萱堂分堂”之上突然显出两条由温知新长老发出的告示。
——“今,璇青历五千一百四十六年九月初六申时三刻,有弟子两名于天水阁第七层中试验灵力术法而不慎炸毁阁门一扇、藏书一千三百六十九本。天水阁禁用灵力乃是陆吾数万年来便传下来的规矩,也是弟子爱护典籍应尽的本分。新弟子初来乍到一时疏忽,尚且情有可原。然,两人之中有一者在陆吾已有百年之久,对陆吾的规矩料是倒背如流,却明知故犯,藐视法度,此举可谓是恶劣至极,温某亦觉痛心无比。”
——“但鉴于该两名弟子认错态度诚恳,确实为无心之失,特令其二人前往藏剑崖将损毁书籍一一重新抄录完毕,弥补其过失。也望诸位弟子和长老引以为鉴,莫要再犯。”
宗门内大部分的长老很少会有需要在瞬星大阵上公布的告示,一般都是剑气传信。是以,这“陆吾春萱堂分堂”大部分时间都是摆设。
这难得的一条告示,竟然是关于弟子犯错被长老逮了个正着,无聊的众人便来了兴趣。
除去一些本就在天水阁了解到真实状况的人,其余的弟子都在好奇这两位弟子的身份,便将这告示认认真真地看过一遍。
虽说温长老并未直言是哪两位胆大包天的弟子,但言辞间的形容就差指名道姓了。
其余的话都不必看,只论那一句“有一者在陆吾已有百年之久”,这闯祸的其中一人身份便可浮出水面。
至于另一人——
祁桑抱着竹悠和晏淮鹤一道前往藏剑崖的路上意外碰见了许多面生的师兄师姐,腰间的玉珏也在不停地震动。
与一众师兄师姐笑着打过招呼,她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起来。
祁桑望着八风不动、泰然自若的人,一面将竹悠递给他,一面道:“或许是倚晴有事找我,你帮我抱一会儿。”
竹悠拽着她的袖子,迟迟不肯松爪。
晏淮鹤淡定地接过竹悠,无视它瑟瑟发抖的样子,意有所指道:“大概不是什么好的消息,还是不要去看……”
她漫不经心地拿出玉珏,嘟囔道:“又不是传给你的消息,这你也能猜出——”
“什么?!”祁桑淡定的神情在翻完那些消息之后转为震惊,她不自然地看向周围和蔼可亲的师兄师姐们,从他们的神情中窥见一丝探究的意味,而后苦着脸低下头,就差要把自己埋进土里。
确实是岁倚晴传来的消息,但也不只是岁倚晴一个人,而是许许多多跟她熟识的师兄师姐们。
没问什么别的。
目的很明确,就是向她确认和晏淮鹤一起炸毁那一千多本书卷的闯祸弟子是不是她。
她根据岁倚晴提供的消息点开了沉寂已久的“陆吾春萱堂分堂”,赫然在目的便是温知新长老的那两条告示。
祁桑偏头看向云淡风轻的人,郁闷地问:“你都猜到了?”
“其实陆吾的大多长老并不喜欢以瞬星大阵说些什么,但温长老恰巧不在其中。比起以剑气一个一个通知,他更喜欢待在天水阁随手点开瞬星大阵,一步到位。”晏淮鹤缓缓道,有些心不在焉,“大概五十年前,师尊同顾峰主在飞雪峰饮酒三日,大醉后不小心一剑劈裂了天水阁的檐角,温长老也在瞬星上发了这么一条类似的告示。”
怪不得温长老在知晓他们两人是筠泽的弟子后,原本压下去的火又升起来。
“早知如此,应该等回了仰灵峰再来查探你的识海——”祁桑自顾自地喃喃,说到一半,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下意识捂住了嘴。
来人名叫宁落,是掌门谈风濯的二弟子,她手上正抱着两个精致的木盒。
晏淮鹤看向来人,问道:“宁落,你是来送书卷的?”
“不错。小师妹不必紧张,师姐我可什么都没听见。”宁落拍了拍手里头两个大约小臂长短的木盒,稳稳当当地交到祁桑手上。
等宁落离开,祁桑盯着手里头的木盒,神情不虞地开口:“晏淮鹤,你怎么不提醒我?”
她走路看着地面没注意到来人就算了,他看见了也不打断一下她。
他眨眨眼,神魂望着已然恢复原状的识海缓缓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解释道:“我……方才并未注意。”
“算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查探识海,勉强也能算试验灵力运转的手段之一。”她没注意到他身上气息的波动,呼了口气,转而问,“这两个木盒装有的便是损毁的那些书卷了?”
晏淮鹤先是指了指底下的那个盒子,而后又点在上头的木盒上,解释道:“这个盒子里所装的是第七层的所有书卷,而这个盒中则是损坏的那一千余本。也就是说,要靠我们自己去找对应的那一千余本。”
祁桑问:“那抄录所需的空白书卷呢?”
“在藏剑崖。”晏淮鹤回。
两人顺着沉剑湖往北走去,来到藏剑崖下。
陡峭的石壁上凿出数个洞穴,黑黝黝的,看不见一丝光。石剑嵌在崖壁上,剑身处留有大小不一的小孔,烈风拂过时,能听见石剑发出附和剑音的长啸。
她抬头望着不远处的藏剑崖,接着问:“所以,藏剑崖原来是关弟子禁闭的地方么?”
晏淮鹤点点头,替她简单介绍了下藏剑崖:“藏剑崖上共有七七四十九处石洞,里头灵压各不相同,从下到上,由左往右,灵压依次递增,又有沉剑湖的万千剑音时常响在耳侧,可清心静气,磨砺剑意。弟子若是犯错,可在其中反省己过。”
她眨眨眼,自己在陆吾的这两年白呆了,连这个都不清楚。
“我的修为是不是只够在下面的石洞待着?也就是这里。”祁桑指了指面前的第一个石洞。
“嗯。”晏淮鹤道,“我先带你进去。”
洞中,入目所及,满满当当一堆东西堆在石桌、石台以及一旁的石架上。
祁桑好不容易将东西整理好,空出两个石凳,将竹悠放在凳上,不免道出自己的困惑:“其实……这里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吧?”
陆吾收徒的条件之一便是修为到达参仪境大圆满,她才参仪四阶,怕是不够格去灵压最低的那个禁闭室。
花了半个时辰,她同晏淮鹤终于将所需的典籍一一整理好。
这空白书卷上有温长老设下的阵法,只需将要抄录的书卷轻轻拍上去,空白书卷上就会出现相应的透明字迹。若是抄错,错字是会消失的。
可这也意味着要以灵力灌入笔墨之中,一笔一划认真去写。
而这誊抄所用的笔,就在不远处的石架上。
祁桑实在看得头昏眼花,便朝竹悠喊了句,麻烦它将笔捎过来。
哪成想,竹悠压根搬不动。
晏淮鹤起身,伸手捡起滚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的笔,道:“此笔又名‘千斤笔’,重一千一百一十一斤。”
“重一千一百一十一斤?”她惊愕地看向那根笔,要知道,七业剑都没有这么重,“这……不能换根别的什么笔么?”
“其余轻重的笔是无法在纸页上留下字迹的,习惯后,也不算太重。”
晏淮鹤顿了顿,而后道:“你若是不适应,这些可由我来抄完。”
闻言,祁桑摇了摇头:“不用了,重就重了点,我还是拿得起来的。”
“好。”
他微微颔首,将东西收进芥子符中,正欲离开。
她感到不解地叫住他:“等等——”
“你不跟我一起?”她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对哦,你的修为境界在乾元四阶。”
晏淮鹤回过身,笑了笑:“我若留在此地,便算作弊了。”
他待在这里,灵压跟闹着玩似的,哪有处罚的意味?
祁桑了然,朝他挥挥手,示意他放心离开,道:“放心吧,我可以的。”
自己体内相斥的力量经过山君这几次的调息,暂且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起码可以半个月不去悬圃。
这抄书,再怎么样半个月也能抄完吧?
十日后,藏剑崖上,一处僻静的洞穴中传出一阵哀嚎。
“还有多少——根本抄不完!手写断了,也抄不完啊——”
祁桑抓耳挠腮地趴在案上,她仰头望着外头的晴空,内心笼罩着一片看不见尽头的乌云。
竹悠放下岁倚晴送过来的点心,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她,鼓劲道:“主人,已经抄完一大半了,今日歇一歇!”
藏剑崖倒是没有设下结界禁制,除去受灵压影响,灵力受到抑制,被收敛于周身,无法释放外,并没有限制弟子的行动,全靠自觉。
岁倚晴和伤愈的易云烨也来探望过她一两次,却怕打扰她,不敢多呆。
祁桑搁下笔,起身走出去,百无聊赖地望着沉剑湖发呆,听见湖中清越的剑鸣,便挽起袖子,将手伸进水中。
一两道剑影从湖中探出,轻啄了下她的手腕,欢快地在她手边打转。
虽说无法以灵力传信,玉珏也不起作用,但应该能让剑影替她送几句话给晏淮鹤吧?
另一处山洞中,晏淮鹤正沉心静气执笔抄录着手上这本书卷,忽地飞进来一道剔透的剑影落在他眼前。
剑影在半空勾勾画画,以气凝成一行字:“你抄了多少卷了?”
“……”他感到些意外,嘴角勾起一抹笑,似无奈似温柔地摇了摇头。
或许见他一直没有回话,不久后,又飞进来一道剑影:“你睡着了?为何不回我?”
晏淮鹤抬手以指节轻轻敲了下第一道剑影,笑道:“让她专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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